“所以只要我像正常睡覺一樣就行了？”

“嗯！”柳如煙點了點頭，道：“夢境是你自己構筑的，我的修為還無法影響你的夢，只能夠引到你進入更深層的夢境，是涉及靈魂層面的夢境，你也許會看到前世，也許會看到你希望的未來，但都是破碎的，零散的，你醒來就會逐漸忘記這個夢的具體內容。”

許仙按柳如煙所說平躺在床上，平心靜氣，意識恍惚間就發現自己來到了臨安街頭，許仙心有明悟，這應該就是夢境了。

不過即使是在夢里他也相當清醒，應該算是清明夢了。

第一次有這種體驗的許仙感到非常新鮮，在腦海中稍微幻想了一下，手中就出現了一串糖葫蘆。

許仙咬下一顆，酸酸甜甜，無比完美的味道，既不會感到太酸，也不會膩。

拿著糖葫蘆，許仙就這樣在夢境里的臨安街頭閑逛起來。

這種感覺很新奇，就好像自己是一個創造一切的神，所有人都會按照自己的意思來行動。

許仙腳下一點，整個人如同一片羽毛被風吹起，向天空飛去，他想去看看，天空上面有什么。

越飛越高，周圍的場景變成了一片空白。

“所以我不知道的東西就不會出現在夢里嗎？”

過了許久，許仙耳邊傳來柳如煙的聲音：

“許公子，這層夢境太淺了，接下來我會引導你進入下一層夢境，不過再之后我就無法再與你說話了，夢境里的時間流速會更慢，而且每下一層，你的意識也會隨之模糊，不會再這么清醒，直到你完全意識不到這是夢時，我才能夠獲得你的夢境?！?

許仙點了點頭，道：“我盡力配合你，你盡管來吧！”

周圍場景再度發生變化，許仙感到自己的身體也發生了一些變化，竟然變到了小時候，看來第二層夢境里，人對自己的認知會進一步下降，已經無法維持身體與外界一致了。

“哎，小弟，小弟，別走??！”

就在這時許仙聽到有人在喊自己，他回過頭，果然是自己小時候遇到的乞丐仙人。

乞丐仙人按照許仙記憶里那般，一把拉住許仙的手，道：“哇，不得了啊不得了，你有道靈光從天靈蓋噴出來，你知道嗎？”

許仙笑道：“是啊，我也這么覺得。”

但許仙立馬發現，雖然自己的回答和記憶里不同，但乞丐仙人卻只會按照自己記憶里那樣，不會出現新的應對。

“所以這一層的夢境只是按著我的記憶回憶一遍嗎？”許仙想著，卻發現自己的視角不知何時已經脫離了幼年的自己，變成了一個旁觀者的視角。

“這就怪了，我自己的記憶怎么會有旁觀者的視角？”

許仙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用夢境里發生什么都不為怪來解釋。

他現在沒有實質的軀體，而是一個單純的視角。

周圍場景忽然變化，變成無數本巨大的《三年修行，五年模擬》。

許仙一愣，自己只是略微想到了一下當年那本書的樣子而已。

他試著再次幻想了一下糖葫蘆，果然，周圍又變成了無數巨大糖葫蘆的世界。

和第一層夢境不同，第三層夢境里許仙只要想到什么就會立即表現出來。

玩了一會兒，許仙發現周圍的環境開始變得模糊，就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一樣。

許仙在霧氣中走著，來到新的場景。周圍像是一條街道，又像是一個集市，但許仙記不太清這個場景的記憶，而且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不好判斷。

不斷有人同自己搭話，自己也不斷回應著，但許仙就是看不清那些人的臉，也聽不清他們的話，就連自己回答了什么都不知道。

就好像完全失去了身體的掌控，又好像是在看著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這就是第四層夢境嗎？”許仙想到：“第四層夢里所有東西都很模糊，是我早就忘記，但仍然存在于潛意識里的記憶嗎？”

迷霧漸漸散去，周圍清晰了起來，第五層夢境，許仙發現自己仍然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夢里，而且這次的夢境，是一個許仙完全沒見過的場景，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林海。

許仙在林子里走了許久，也沒發現周圍環境有什么變化，心煩意亂之際，周圍樹木紛紛倒塌，變成碎屑，一股狂風呼嘯。

許仙一驚，天上突然打響了一個炸雷。

許仙好像有點明白了，這層夢境似乎就是自己心情的外放。

自己平靜時就是一片寧靜的林海，自己煩躁時就會有狂風，自己驚駭時就會有雷鳴電閃。

果不其然，許仙剛剛放松下來，周圍的環境立馬恢復，好像狂風炸雷都是幻想的一樣。

緊接著，周圍的樹木開始漸漸模糊，變成一個個巨大的光球，許仙的身體似乎也變成了一個光球，光球與光球彼此融合，向上飄去。

在天穹之上，更多的光球如同一個個小太陽一樣，許仙和夢境融為一體，向那些光球飛去。

許仙緩緩靠近其中一個，只見那個光球如同被他吞噬了一般，消失不見，而他自身也擴大了一圈。

一股記憶不像是外來，反倒像是被自己遺忘了很久突然記起來一樣，浮現在許仙腦海里。

許仙根本不需要消化這些記憶，因為這些記憶仿佛本來就是他的一樣。

可這股記憶明明又不屬于他。

在這記憶里，他好像是叫許思衡，是一個鄉學夫子，三十多歲才考中秀才，就留在鄉里做了老師。

短短一瞬，又好似百年，許仙完整走過了許思衡的一生。

但許仙的潛意識一直提醒著自己：“我是許仙，不是許思衡……”

忽然，就像是找到了源頭，那些光球一齊朝許仙涌來：

“我是許文昌，家財萬貫，富甲一方，但行商途中被山賊劫道，失去了右腿……”

“我是許九，勤勤懇懇一輩子，積蓄了三畝薄田，但兒子濫賭，把我辛辛苦苦一輩子的家底一夜輸光……”

“我是許望舒，當朝一品大員，皇上派我徹查戶部尚書貪污案，我查卷宗時為不明小人所害……”

“我是許上行……”

“我是……”

……

許仙迷迷糊糊地經歷了無數短人生，但什么都沒記住。他總覺得似乎自己還是停留在原地，時間似乎也只過去了一瞬。

他想起了柳如煙的話，深層的夢境是靈魂層次的，會看到時間在靈魂上留下的印記，他所看到的，所經歷的都是自己過往的人生，是已經被奈何水沖洗過的記憶，即使回想起來也不會被記住的記憶。

雖然他意識有些模糊，但他依舊清晰地知道，自己是許仙，自己在做夢，他還記得。

所有的光球都被許仙吸收，只剩下一個，那個光球是所有光球里最黯淡但一個，但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被許仙吸引的一個。

許仙緩緩靠近那個光球，在那個光球中央，有一個人。

那個人和許仙長得有九分相似，只是許仙的皮膚要白些，氣質更像個書生，那個人要黑一點，粗糙一點，像一個山野村夫。

“你是誰？”許仙問道。

那人轉身看向許仙，許仙這才發現，那個人身后有一條尾巴。

“難不成我還有一世是妖怪？”許仙奇道。

那人看著許仙，嘴唇微動，沒有發出聲音。

但許仙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說：

“我叫許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