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絕望入睡的人們總會被希望喚醒,今早收到了學姐消息,說是工作落定,想要慶祝一番,我連忙表示祝賀,夸學姐已然踏上人生巔峰,學姐卻說我對她挖苦,百口難辨,我只好以陪謝罪。
托福于此,今早的晨會都顯得和和氣氣。會議室內,我照例是把脫下的外套又套在身上,十指交叉將手臂立于桌上,擺出一副權貴高高在上又愿意聽聽建議的樣子,看徐林和林本清匯報問題。兩人一番討論到沒起爭執,給我一種此二子不計前嫌以合唱為重的錯覺。最后問到我的意見,才想起自己是一會之長而非辯論會觀眾,思來想去,也忘了會議內容,便說兩人都言之有理不過一切照舊。倒不是我不負責任,會議的真諦就在于此,該怎么辦不該怎么辦,前人早就做過努力,當下此番景象全是其結果,無需再變。倘若真到革變之時幾條消息便能解決,何須開會整些虛無縹緲之事。當然,這么想完全是因為心里高興,不想管事。
于是會議之事就此作罷,林本清留下一個鄙視的眼神便拂袖離去,我不禁覺著后生可畏,當年我多少次想要此番對待上任會長卻有心無膽,現如今好像反倒興起了以下克上,搞得我后背發涼。不過事無絕對,再看徐林,就絲毫沒有后輩的躁氣,就事論事,若讓我挑一位下任會長,那必然非徐林莫屬。
“會長畢業準備做什么?”
“嗯,應該是保研吧。”
“去哪里?”
“不去哪,就保本校。怎么?你現在就開始考慮畢業意向了?”
“凡事想早做準備。”
看看,光這未雨綢繆的姿態就當是一代之星秀。
“那,你的想法呢?”
“嗯,父母的意思是盡量想保去外校,如果不行可能會考外校吧。不過我其實覺得本校就不錯?!?
“本校確實不錯,但這就看個人理想了,你要是對哪所大學有情結就努力去吧,關鍵的是要想清楚將來做什么?!?
“嗯,我現在就是在想。”
“不著急,可以慢慢思考,每個人都有這么一段時間,想通了就好了。”
我拍拍徐林肩膀以示鼓勵,想著穩如徐林之人也有此等煩惱,果然人與人之間大同小異,什么快慢高低大都是狗屁。轉而又想起自己迷茫的那段日子,心有事卻無人傾、不敢傾,獨自消磨好一陣。若是當時有遇佳人,也不至于到現在都還在追隨學姐的腳步。
閑話到此,徐林也去做事了。留我一人幻想著與學姐的晚餐?;剡^神來時發覺會議室空空蕩蕩,遂感有失職責,看了看時間已然正午,想著正好去看看他們排練,刷刷存在感。而問到徐林時才知排練之事還未開始,光是合唱招人都未滿員。想要責備但深知原因,也不好開口,便告知秘訣:一切皆可強制。
既無排練之事,又錯過偶遇之時,只得獨自去食那人間煙火。
俗話說人閑易懷舊。大四本無課,畢設還未出,人又沒什么愛好可言,只想全心工作,而后輩卻太過出眾,便惹得我無事可做。故坐圖書室,拿一本閑書,想這三年有無成果。
擔任會長已有半年之多,大事小事所辦之事并不及以前,這主要是托了后輩的福,當然,之前忙到快死也是托了前輩的福,想來因果報應,此等循環無窮無盡。
說來好笑,還記得初入學生會擔任副部長一職竟全因那部長想拉攏人心打聽學姐之事。而直到那部長考研失利、畢業求職都未敢向學姐袒露真心,整日問我學姐禮物收否,心悅否,我只得說已收看不出,原因別無其它,每到佳節學姐總會收到各種禮物,而但凡是巧克力之類便全交由我處理,稱此物熱量太高,所以部長問我禮物如何倒真問對了人,我心里想著好吃但嘴上不敢說,才只能言看不出,部長也只得暗自猜測。
雖然是借人緣上位但也不得什么事都不做,部中凡要做之事便全力做之,與各部員也關系不錯,前部長走后便順理成章擔任部長一職,沒過幾月,會長看我踏實肯干且閑暇時間多,便拉到身邊擔任副會長,想來煉獄之路便是那時踏上的。
苦難的時光總是過的飛快,就算變成記憶也不容易摸到尾巴。那時我剛大三,會長和其余副會長皆為大四。會長他雖成績不佳但技術過硬,自暑假便去公司實習,每每見他活像賣命之人,也總和我說996之事,要我好好學習,晚點工作。其余副會長也都忙著考研,學院之事能不管便就不管,故大事小事全由我管,竟憑一己之力撐起了這學生會。倒也不是不可以找后輩幫忙,主要此等“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之機遇可遇而不可求,說是痛苦,實則一本滿足,不光內心充實,隱隱也有一種成就感作祟,故才有此等談資佳話。
再往后,前輩們各奔西東,我榮升會長,不得不挑選得力助手,也是我有伯樂之才,從兩部里抽調來徐林和林本清,說此二人足矣,然真足矣。
思緒到此,下午便已過半。隨意翻了翻手中的閑書,頓時失了興趣,便起身去找書看。諾大的圖書館凡有坐之處便人滿為患,大多都是考研考公之人,想來考研之事不足百天,國考之事更不足兩月,此等景象也無可厚非。感嘆天下之事,唯群眾之事才是正事。也深覺前會長言之有理,多虧當初聽其勉勵,努力學習,方在此刻游刃有余。而像我等之人平日勞于工作學習,閑暇之時旁人又勞于學習工作,便落得不能與人接軌,只得獨自逛逛圖書館,看看閑書。當然,也多虧于此,我才得以又撞見他,也就是那天與學姐偶遇時,在學姐身邊說笑的那人。
是我一眼認出的他,而他并沒有看見我,倒不如說,他正伏案做著題,沒空認出誰來。我一邊看著書架一邊摸索了過去,就近仔細一看,那綠皮的套卷不正是某某四套,我那幾位考研的室友也在用,想來此斯竟是同級,便開始欽佩起來,一邊欽佩一邊好奇,這人到底是怎的與學姐相識的。
歐洲文學的書名被我看了個遍,站也站累了,期間他只是在草紙上寫寫畫畫,看不出什么名堂,故心生退意,隨意撿起一本《巴黎圣母院》便往回走,卻不曾想之前的座位已被人占了去,心有苦悶而無處言,借了書出了館便往寢室走,心想圖書館之地已非閑人去處。
敲門無人應,想也必然,開鎖而入看個一片漆黑,空落落的寢室毫無生氣,反差感極強。倘若往回倒個半年,我獨自回寢必然看個熱火朝天、黑言黑語。
嘆時光飛逝,世事無常。再過大半年便要各奔東西,四年的友誼大抵是要了斷于此。這么想來,學姐去工作不也是兩地之隔,到時,該如何是好?到時,再說吧。
將所借之書攤于桌上,翻了幾頁才記起早已讀過,合書扶額,只覺這一下午如坐針氈。
以自我為中心,以內心所能觸及的最遠距離為半徑,畫出的世界竟只裝得下兩個靈魂。約定的時間就這么不緊不慢地靠近著,整理好心情,難得地照了照鏡子,便出門而去。
與學姐于北門相遇,互打招呼。學姐每次見我就面帶微笑,倒不如說,學姐見誰都是和和氣氣的,但我深知學姐的笑意有些是刻意為之,有些則是真情實感,與我之微笑當屬后者。原因?學姐見我都是尋常打扮,素顏出門,可見于此。
吃的是學姐最愛的烤串,平常她不吃這些,想來只有與我單獨出門才會如此。學姐無酒量可言卻愛在我面前喝酒,只一口便臉微紅,只得我將剩下的那快一瓶啤酒處理掉。
學姐說工作之事,地點就在本市一家國企單位,言之安穩。我說本以為學姐要出國深造,或是去北上廣之地。學姐問為何,我道學姐總是給人這種感覺:想走的越遠越好。學姐一笑,說沒有的事,轉而又言,之前有此等想法,而時過境遷,現在去哪里又不一樣呢。是如此,如今逃到哪里都逃不開命運。
換些話題,學姐說最近有個人倒是有趣,與其本沒有幾面之緣,卻總是撞見,且此人說話風趣,總惹人笑,與我同級。我當即便知是誰,但聽學姐的描述,心里默默將其從四星劃掉,降成了三星。進而學姐問我大學四年,也不給她找個妹妹,我苦笑說高中父母總言不可早戀,現如今卻不知如何開始,再者,本就無人問津。學姐卻說我滿口胡話,怕是已經心有所屬。誠惶誠恐,我不敢多言,只是一邊笑一邊搖頭。
提及父母之事,我問此次長假回家,要不要代學姐向父母問好,學姐收住笑容,沉默一番,道有幾樣東西讓我幫忙帶給她父母,問好就免了,她自會與父母說。我想這也沒有多久,學姐給我的印象就又有微變,想要明察秋毫真是難上加難。
問我畢業意向,我大言不慚,說成績過于優異,反倒瞧不起外校,便決定保研本校。學姐聽罷笑道,了不起了不起,我趕忙謙虛,哪里哪里。談及未來之事,學姐問我將來想做什么,我說將來之事將來再說,現如今我只是踏踏實實做好分內之事便可,學姐道沒趣,小時候的木子至少還會說要當飛行員。木子是我的小名,除父母外也只有學姐會這么叫我了。我說兒時之事怎當真,警察宇航員,畫家運動員,小時候嘴上想做的多了去,現如今若是研究生畢業,估計也只能當個社畜了。學姐言此話真實的直扎人心,我說扎心歸扎心,但奈何就是實話。這一番下來,就顯得更加扎心。學姐問我來此大學后不后悔,我心想有學姐在怎會后悔,可奈何不知該怎么答,竟實話實說。學姐笑我油嘴滑舌,我只覺當天的酒醉人。
與學姐雖聊的興起但奈何天色漸晚,學姐結完賬后要我陪她去學校湖邊走一走,我當然是滿口答應。
此湖名東湖,并非在校內,只是與學校有所接壤。但校方倒是會合理利用,把接壤的這一塊好好修整了一番,成了校內最美的景區,也是晚上大多情侶的去處,當然,不光是情侶,想要在校內走動走動的人都會來此放松。
與學姐漫步湖邊,很是安靜,好似該說的話都已說完,只剩下該走的路要一起走。
湖面波光粼粼,學姐的眼睛也好似反著白光。微風拂面,我不爭氣地打了個噴嚏,學姐看了看我,伸手弄亂我的頭發又將其理順,說,走,回去。
我執意將學姐送回寢室方才離去,自己回寢的路上一連打了幾個噴嚏,學姐剛剛還勸我回去,說不要感冒,而我信誓旦旦說身體很好,感冒之事與我無緣,現如今此等慘狀只覺得好笑。
到寢室仍是一人,但已不覺世事無常,反到拿起那看過一遍的書又看了起來。一邊看還一邊罵,這講的,分明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