翱翔的不是飛鳥,是渴望的心;躁動的不是青春,是死宅的命。
如果說青春是一座需要翻越的大山,那死宅就是繞過大山的那群自作聰明之人。如果說青春是一場狂歡的派對,那死宅就是坐在角落自娛自樂的那群傻子。如果說青春向左,那死宅,又何止向右呢?
霧氣騰騰的鴛鴦鍋四周是一盤盤的美味材料,圍繞著大圓桌的七人,看起來很是有緣。
“那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吧。”
自在提議到,順便開了個頭。
“王自在,計算機學院,喜歡運動,音樂,李曉璐。”
“李曉璐,計算機學院,喜歡音樂,繪畫,王自在。”
坐在一起的兩人順勢比了個心,然后尷尬地笑著,場面一度陷入寂靜。
“咳咳,林本清,現(xiàn)任計算機學院學生會副會長,將任會長。過多介紹就不必了。我只有一個小問題,徐林副會長,這就是您推開合唱收尾工作的借由嗎?”
林本清意指聯(lián)誼。
“彼此彼此,您不也說是有私事推脫了么。嗯……徐林,同為副會長,將任會長……”
徐林推了推眼鏡。
“喜歡工作。”
這可真是讓人信服的愛好。
“賈水軍,沒啥愛好,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吃了?”
“額……布孑,計算機學院,喜歡……動漫……”
語氣超不自信,這當然不是因為我社恐,完全是因為接二連三的驚喜。
“寧雪,藝媒學院,今天是被拉來湊人數(shù)的,嘿~嘿~。”
一如既往的意外與心動,這,難道就是命運嗎。
同為副會長的徐林和林本清談?wù)撝蠛铣腻佋撜l背,而王自在和女友李曉璐低聲分享著屬于他們的小秘密,賈水軍則一邊吃著碗里的,一邊看著鍋里的,忙的不亦樂乎。
拋開各種的出人意料,看著到場的這一圈人們,莫名覺得非常和諧。就好像這些人就該在這樣的場合,說著有的沒的,吃著笑著,唱著鬧著,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不離不散。而我,卻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融入。
說到底,什么才是聯(lián)誼啊,僅僅就是大家一起吃吃飯嗎,顯然不是吧。快回想一下,自己雖然沒有多少人生經(jīng)驗,但畢竟也看了五年番。一般來說,男女主在聯(lián)誼會相遇,一見傾心,然后脫團走上人生巔峰?嗯……好像有點草率?不怎么現(xiàn)實啊!現(xiàn)實一點,現(xiàn)實一點的劇情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兩人互留聯(lián)系方式,慢慢走向幸福彼岸?嗯……不是,這也不對,嗯?這對嗎?不對嗎?我好像,也不知道啊……
“又見面了呢。”
嗯?是幻聽嗎,她剛剛好像主動找我說話了?
我抬起頭,看著她,她也看著我,不自覺地,我移開了視線。
“啊……是。”
如果說剛剛大腦在神游,那現(xiàn)在就是在超負荷運轉(zhuǎn)。它不斷模擬著對話的發(fā)展,甚至思考起宇宙的未來。
直白點講就是,它炸了。不是像宇宙大爆炸那種創(chuàng)造萬物的炸,也不是像核變那種毀滅一切的炸,若非要貼切地形容,就像是超級計算機機房內(nèi)灑滿面粉后的粉塵爆炸,它只是將一切歸于混沌。
“哎,你剛剛是不是說喜歡動漫來著?”
“是,是啊。”
我機械地做著反應(yīng),條件反射般的回答完全沒經(jīng)過大腦思考,只是想著解決問題,結(jié)束對話,快點逃離。因為那東西已經(jīng)壞掉了,壞的控制不住迅速上升的體溫,唯有活動肩膀時,微風帶走少許汗水才能讓它冷靜冷靜。
我這是怎么了?很奇怪啊,我平時不這樣的,就算是嚴重的社恐也不至于這樣吧,我是多久沒和人說話了嗎?我在緊張什么?在擔心什么?在維護什么??
…………
好像這樣的狀況,之前也不是沒有過,我想想,那該是什么時候的事了……是高中吧,我那時很害怕在很多人面前講話,一到這種時候我就會怯場,會渾身發(fā)熱,和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一模一樣。但這太普通不過了,很多人都會有這么一段經(jīng)歷,這也很容易克服,只是需要去習慣,不管是習慣戴一種面具還是習慣無視,都算得上克服。
我也是這么解決問題的,從那時到現(xiàn)在,上講臺解題,朗讀,或是作報告等等,一路過來雖然也不能完全避免怯場心理,但自認為已經(jīng)做的足夠完美,雖然那會像是一種目空一切的自說自話,但它絲毫不會暴露任何自我,是再適合不過的一種面具了。
不過,我自己很討厭戴假面,討厭在不同的人面前說不同的話,雖然我確實這么做著,但我討厭這樣,更討厭假面的重疊。
特別是當不同的人聚在一起時,我往往會不知所措,猶豫不決。我到底該戴哪具假面才好?怎樣表現(xiàn)才能保持自我形象?說到底,我有這樣的準備嗎?索性,什么都不說吧,安安靜靜地呆著吧,高冷點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我不愿在別人面前表現(xiàn)自我,不愿和別人敞開心扉,不愿交流,卻自認為是成熟。人類自從開始學著穿衣服起,就必然會導(dǎo)致這樣的結(jié)果吧,我勸說著自己,但這明顯是一種放棄,一種妥協(xié),無能且無奈。
可我,真的有這么不堪嗎?
我對自己足夠了解,也試著做出改變。大學以來,我不是變了很多嗎,當年的自閉中二少年他不管再怎么說,也得有點成長啊。
讓我們來細數(shù)一下。高中那個沒朋友的自己現(xiàn)在至少和室友關(guān)系很好,高中那個一腔熱血想要行走四方的自己現(xiàn)在生活安逸,得過且過,高中那個不愛運動節(jié)能主義的自己現(xiàn)在開始走向操場準備脫宅,高中那個壓抑自我被迫禁錮的自己現(xiàn)在已然很是自由。唯一不變的是對動漫的熱愛和一直單身的體質(zhì)。
好吧,好吧。沒那么不堪,也沒什么亮點。
可這些所謂的改變或是說成長,是為了什么呢?是在追尋什么呢?
眼前的佳人是答案嗎?不是,我深知如此。
混沌的思緒不管再怎么無理,可也給出了運行結(jié)果。
“那你有追十月新番嗎?”
回到對話上來,既然一切都明了了,那也沒什么好糾結(jié)的。
“當然,《三界》第三部那可是有生之年,必須追番。”
才怪,《三界》第二部之后就是一坨屎,它在第二部的時候就該完結(jié)了。
“哎,我也超喜歡,真想知道后面會發(fā)生什么。”
她一臉期待的樣子。
“嗯?你沒看小說嗎?”
“沒,我是從動畫開始了解的,不是很想看小說,勿劇透。”
“哈哈。”
這樣么,那你可能要白白期待了。
“不過要說輕改,十月的《赤瞳》肯定是黑馬。”
小眾戰(zhàn)斗番,目前發(fā)揮良好,但畢竟不是王道作品,我想很難火吧。
“啊,這個我看過小說……”
我們就這樣聊著一些大家都在聊的動漫,發(fā)表著和大家一樣的看法,說著被重復(fù)爛了的梗,看似非常和諧,但誰也沒付出真心,至少我是這樣。
隨著對話的進行,我慢慢注意到她放在座位邊的背包是EVA的周邊,外套的右肩上映著自由之翼。雖然皮膚白皙,眼睛澄澈,嘴唇紅潤,但也不像是畫過妝的樣子。有時候還會說出一兩個資深圈內(nèi)詞匯,渾身也散發(fā)著淡淡的慵懶氣息。就好像,好像是一個,宅女?
不是吧,應(yīng)該不會啊,按我之前的了解……不,不對,我又何曾了解過她呢?那些不過是自顧自的幻想吧。說起來,這可是我們第一次交談,第一次開始互相了解,可偏偏我在第一次就戴上了假面,架起了高墻。
想到這里,我開始有點后悔,也對她抱有歉意。這樣的開始實在太過草率了。
一直以來我確實在追尋著自我,追尋著真誠,但那并不是我逃跑的借口,不是嗎?我內(nèi)心深處這樣告戒著自己,自己不該就這樣褻瀆一段緣分。
“其實,我最喜歡的番是……”
還沒等我說完,口袋內(nèi)響起了《人魚》的主題曲,嗯?誰會給我打電話啊?我面帶尷尬的微笑獨自離開了飯桌,看著來電提醒,有點意外也有點無奈。
我認為有些事是可以花一生去努力的,比如消除偏見,消除對一切事物莫須有的惡意。我想要平等地對待每個人,至少不要拒絕正常的交流。但每個人內(nèi)心都有恨,它就像所有其他欲望一樣,沒有原因,但卻就是如此。
我接通了電話。她帶著哭腔花了十分鐘訴說自己剛剛分手的經(jīng)歷,我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附議一下表示我還在聽。在發(fā)泄完情緒后她又問了問我的現(xiàn)狀,無非是一些瑣碎的問題,我只是簡短地回答,不帶任何語氣。終于,可能是心情舒暢了,她掛掉了電話。
我長舒一口氣,想著自己是什么時候變成了她的樹洞。
這件事說來話長了,要從高中畢業(yè)時說起吧。在高考結(jié)束的那天晚上,我莫名收到很多信,有的是紙質(zhì),有的是短信,還有的是電話。她們無一不傳達著一個信息。
但我倒是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畢竟我將一切熱愛都獻給了動漫角色。
所以她們等待的回復(fù)是不盡人意的,可即便如此,仍有人窮追不舍,她就是那其中之一,也是堅持最久的。
可那又怎樣呢,誰又會執(zhí)著于虛無縹緲的感情。青春期喜歡上的人就仿若過眼云煙,只配化作回憶留在心底。不需要一年,甚至大學剛剛開始就有人找到了新的歸宿,一切的執(zhí)著與淚水都成了笑話,都成了青春。
我那時很明白,沒有人注定需要我。而我渴求的,卻是注定的愛情,所以如果說還有什么能拯救我,那必然是緣分。
而我與她的緣分,只是讓我們最終變成了勉勉強強的朋友。
唉,這些有什么好回憶的呢,新的緣分可就在眼前啊?
我收起思緒,返回飯桌,而大家都在等我。
“怎么這么久?快來抽牌。”自在催促著。
在我出去的這段時間里,大家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順便把我也算上了。但不巧的是,那該死的轉(zhuǎn)盤居然指了我的座位三次!!三次,意味著我要回答三個問題!
“選吧,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
“那么,迎接你的命運吧。”
自在指了指桌上的一疊卡片,滿口說著中二胡話。
第一張:迄今為止有幾次戀愛經(jīng)歷?
“哼哼,無。”
我自豪地攤開雙手,仿佛在宣告著什么的勝利,一邊的水軍還停下手中的筷子給我鼓了個掌。
第二張:現(xiàn)在有沒有喜歡的人?
“嗯……”
有啊,當然有,這不是廢話嗎,她就在現(xiàn)場啊。但要是我說有,她會不會誤會啊,她一誤會,會不會就涼了啊。可是也不能說沒有吧,這是明擺著的撒謊,當著室友的面撒謊,會更加難受。
“有。”
“誰啊?”
嗯?自在你是故意的?
“卡上就一個問題,其他我拒絕回答。”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我聽到了嘆氣聲,咂嘴聲,還有一句輕輕的“沒勁。”
喂,做人不要這么八卦,也不要總想著看好戲啊。
第三張:如果讓你kiss現(xiàn)場的一位異性,你會選擇誰,為什么?
“額,我好像拿錯卡了,換一張,換一張。”
正當我準備糊弄過去時,幾雙眼睛緊盯著我手上的真心話卡,一個不注意,水軍便把卡片搶走,并大聲念出了內(nèi)容。
絕望也不過如此吧。
“嗯……我能不能選擇大冒險?”
或許是看我可憐,亦或是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默認了我的提議。
大冒險:選擇一位在場的異性,和她/他對視十秒。
“額……能不能……”
能什么?還有什么選擇嗎?這兩邊都是送命題啊!!
“我……選……”
可是,反過來想一想,這不正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只要能夠鼓起勇氣,能夠放下保護自己的臉面,能夠真誠對待自己的內(nèi)心。
不管這會將未來帶向何方,但總會是好的吧。
我不經(jīng)意間朝著她的方向看了看,一股力量便涌了上來。
“寧雪同學……”
冷靜,要禮貌,委婉,被拒絕就尷尬了。
“……不好意思啊……能麻煩你……和我……對視十秒嗎?”
說出來了!!
這一刻,我覺得我戰(zhàn)勝了自我,不是因為一時的情緒,而是靈魂使然。
現(xiàn)場異常安靜,仿佛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一個答復(fù)。
“嗯……可以哦。”
就是這個大氣而又自然的答復(fù)。
一般來講,與人對視什么的,不要說十秒,一秒鐘都不常見吧。那種感覺就仿佛是將**裸的自己原原本本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切羞恥心蕩然無存。
而我此刻就是這種感受。
強忍著想要移開視線的沖動,我以盡量柔和的目光看著她的雙眸,我想這樣或許更能讓人接受。但后來聽室友說,我當時表情異常僵硬,再加上時不時翹起的嘴角,還真有點細思極恐的感覺。不過站在未來的角度來講,我當時并沒有搞砸。
畢竟說起來,我還真沒有像這樣仔細觀察過誰,也沒有這樣被誰仔細觀察過,所以不管表現(xiàn)如何都是無從較量的。而這樣自然而然的表情,或許看起來才更加真誠。
不過,當時誰又會想到這些呢,隨著畫面的定格,眼前的風景根本不允許大腦神游,一切是那么清晰卻又那么朦朧,那么迅速又那么遙遠。當我把一切都放下去面對一個人時,披著浪子之心外殼的幼稚少年已然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隨著最后的倒計時響起,我們收回目光,笑的很坦然,全然沒有思考眼中的光是錯覺還是鹽水。
聚會繼續(xù)進行著,大家繼續(xù)玩鬧著,而我的心思卻陷入了對自己深深的反省。或許從一開始,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簡單,如此明了。只是那混亂的感性在誤人子弟。
如同約定的那樣,一切結(jié)束后我和她互留了聯(lián)系方式。七人就這么安靜地走在學校的林蔭道里,感受著燈光的時亮時暗。
滿滿的既視感不禁讓我想起曾經(jīng)獨自一人的歲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切都變得那么不同。
一路走來,就算是我,也稍微做出了改變。
人聚人散,最先離去的是她,接著是林本清,自在和李曉璐,水軍也因為沒吃飽獨自去了超市,回寢的路上只剩下了我和徐林。
然而,心型煙花突兀地綻放在操場上空時,徐林也因調(diào)查情況而離開了。我又變回了獨自一人,過去的影子又好似從未過去,而我,好像也還是那個我,從未改變。
手機震動聲響起,我看著新接收的兩條消息,腦子里冒出了這么一句話:青春向左,死宅向右,可地球是圓的,死宅的青春就算會遲到也絕不會缺席。
因為這一刻,我仿佛抓到了青春的尾巴。
“你看到煙花了嗎,很好看。”
“還有,我最喜歡的番也是《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