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天生邪惡卻偽裝善良,有的人懷著圣母心卻嘴臭罪惡。于是水軍便常說,人生下來就是惡魔,成長只是在學會偽裝。說的不錯,他確實在偽裝。
但,所有的偽裝,都會有褪去的時刻。
那是大三下學期,所有人都該在考慮未來方向的時間。而某人卻完全沒在意。水軍都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了,半夜下床上廁所,總看到布孑床位傳來微弱的燈光,他忍不住好奇,點了點布孑的被子,而回應水軍的,是迎著手機光亮的滿臉笑容。
水軍感嘆,那猥瑣的模樣,是單身二十年的卑微。
布孑和寧雪同學的青春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而另一邊,王自在的青春雖還在燃燒,但卻遇到了點麻煩。
“我想出國留學。”
“是嘛。”
“體驗國外的罪惡?”
面對王自在的考慮,布孑和水軍給出了這樣的回應。而徐林卻問:“她有想法?”
王自在大哭:“怎么辦啊,她不同意!”
喜聞樂見,喜聞樂見。
不難想象,自在這種喜歡做各種嘗試的夢想家,難免會有去更廣闊的世界轉悠的想法。俗話說,蠢鳥不打斷腿就老想著飛。王自在就是缺少社會的毒打,所以想法才很多。但在被社會毒打之前,他先被青春毒打了。
怎么辦呢?徐林表示:自重。
“你不就是想出去看看,非要留學嗎?暑假跟她去旅游不香嗎?”
嗯,布孑的言論表明他有所成長。可水軍就不一樣了。
“你懂什么,旅游那點時間能干嘛,風土人情,能體驗個啥,布孑你個死宅瞎出什么主意。”
聞言,布孑剛想反駁,自在卻附和了起來:“就是就是。”
“……”
看看,這顯然不是布孑能解的局。每當水軍和自在統一戰線,那能阻止他們的就只有愿意管事的徐林。可惜,徐林也有自己的事做,也有自己正在萌芽的青春。
“要我說,你們干脆就這樣分了得了。”
很好,水軍的惡意已經開始顯現了。
“那可不行。”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那是自在最后的底線。
“你這什么都想要,我看是什么都成不了,得選一樣。”水軍擺起一副很懂的樣子。
可這當然不是什么選擇題,水軍完全是在通過誤導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兩人爭執不下,而布孑則默默躲去一邊看起了手機,不,是和某人聊起了天。徐林更是完全沒有理會這邊。
自然地,事情終是沒能達成統一,討論不歡而散,水軍沒能拆散他倆,自在也沒想出解決方案。受不了王自在的苦苦哀求,徐林捂住了耳朵,布孑躲進了被窩,水軍逃出了門。
平白無故惹得一身晦氣,水軍想找人聊聊,想了很久,最后去了李愛國寢室。敲門,來人是李愛國室友,問李愛國去向,卻得到這樣的答案。
“有兩天都沒見著了。”
不會吧,都發展成這個樣子了嗎?水軍不自覺聯想到了什么,內心有些復雜。也不好多講,悻悻然往回走,路上好巧不巧碰見了那天在李愛國身邊的妹子,可沒有看見李愛國。猶豫不決片刻,水軍追了上去,問李愛國去向,她淡淡地答:“不知道。”
奇了怪了,事情好像和自己想的很不一樣。安全著想,水軍去找了輔導員。李愛國總把自己關在小圈子里,水軍是真的有點擔心他出了什么事卻沒人知道。一邊擔心著李愛國,還一邊咒罵著李愛國室友的不負責。
看著辦公桌上的牌子和面前坐著的人,水軍有點發懵。
“梁宇文?學長?梁兄?你啥時候成我們輔導員了啊。”
“賈弟?我還想說前幾天學院開會怎么沒看到你呢。都以為記錯了。”
水軍四下望了望,輕聲解釋道:“我翹掉了。”
這場面還真是挺奇怪的,和輔導員悄聲說我翹掉了你上任的會議,希望你別告訴別人。
梁宇文也是愣了一下,不知道該以什么表情回敬。咳了一聲問道:“你有什么事?”
“哦,我兩天沒見著李愛國了,就是我一同學,想來這兒問一下。”
“李愛國是吧,好像有點印象……”梁宇文似是回憶著什么,同時翻找起面前的一堆文件。
“嘖,想起來了,他前幾天和我請假來著。”
“請假?他去哪了?”
梁宇文皺眉:“他家里有點事,嗯,他奶奶……”
水軍心里一沉。
“不是吧,不會吧……”
…………
水軍再次碰到李愛國,是兩天后的四百米跑道上,這是他們最后一次體測。
“最近怎么樣?”
“還行。”
李愛國憨厚地笑笑,好像真的就沒什么事一樣。這讓水軍心里沒來由的起火:“為啥不跟我說?”質問的語氣讓李愛國有些不知所措:“說,說什么啊?”
“不是,你這人怎么就……唉……”
隨著哨聲的提醒,他們跟著人群往起跑線上走著。
“我之前去網安協會找過你,前兩天我又去寢室找你,跟輔導員問過你的情況。”水軍一連串信息下來,最后問道:“你怎么就是喜歡什么事都憋著?”
“我……”李愛國欲言又止。
“我有那么刻薄嗎?咱倆誰跟誰啊?”水軍理直氣壯。
“那你當初為什么退會?”
“我,我累了啊我……”看著李愛國不信任的眼神,水軍似乎明白了什么。扶額搖頭,內心大罵,問題怎么出在了這里。
“我本就是個死宅,死宅,明白嗎,我不想花太多時間在“毫無意義的事”上,我不愛去什么什么協會,參加什么什么比賽,我一個兩百斤的胖子,我喜歡宅著啊!”
“不愿意,那你為什么要開始?”
聞言水軍真想扇自己:“這是……是……”可一轉念,想起李愛國這一路走來的性格,這,原來是這樣嗎?
水軍頓了頓,拍著李愛國的肩膀說:“人都有自己的問題,可說白了,人脫光了都沒什么兩樣。你不要害怕,自信點,別太瞧得上別人,人都一樣。”
哨聲已經響起,可李愛國眼中仍有陰霾。
水軍回想著自己那沒什么說服力的話語,看著周圍的人紛紛起跑,情急之下,他翻手脫下了短袖,脫掉了短褲,露出厚厚的脂肪,甩掉一地的節操,不顧操場所有人異樣的眼光,高調起步,嘴里還大喊著:
“人活著,一條內褲就夠了啊!!!!”
………………
也就是那天,賈水軍成為了傳奇。人們總會談起那個一千米跑道上卓越的身姿,但沒人知道跟在那身姿后面的,迎著強風一邊笑一邊搖頭的人,流下的不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