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從夢中驚醒時總會想起點什么,這天早上,水軍就想起了梁宇文。粗粗算來,水軍已經快一周沒理梁宇文了,去李愛國家玩時手機沒信號,回家后他又把這茬給忘了。不過,想起這些的水軍并沒有急著登錄小號去看消息,而是熟練地睡了個回籠覺。
正午,水軍被肚子的叫聲吵醒。出房間門,陣陣香氣傳來,定睛一看,桌上放著一份雞排,袋子下壓著一張紙條:“你媽出差了,別吃外賣,不健康,別動廚房,危險。”
水軍扶額,你這也沒好到哪去啊,自己跑公司吃飯,給我留一份雞排?還不讓點外賣?還不讓動廚房?不是,我也不會做飯啊。突然間,水軍覺得自己是個廢物,覺得他那個老爸也是個廢物,在做飯上。
打開袋子,香氣更濃了,可當水軍看到那一塊塊雞肉時,一個血腥的場景出現在他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水軍先是有些猶豫,之后有點想吐。果斷把雞排塞進冰箱,在手機上點了一份水果派。
困意總在填滿肚子后來襲,水軍根本沒做任何掙扎便繳械投降。
醒來時已經傍晚。水軍覺得神清氣爽,于是就打算看看梁宇文怎么樣了。
“居然在沒有回應的情況下堅持發早安晚安?!”
我去,該不會是成了吧?不到一個月,沒見過面,這就是網戀嗎?水軍突然覺得人生有些迷幻。是不是可以乘機收一波韭菜?可以嗎,可以的吧,不過先得解釋解釋這幾天自己為什么失聯,搞不好隨時可能暴斃啊,得想一個讓對方必須接受甚至會自責的理由。
水軍摸了摸下巴,嗯,,,說實話不就行了?
“抱歉啊,前些天回老家給爺爺燒紙了,鄉下沒有網絡,就來不及回消息,真是非常抱歉!”
編輯完后,水軍看著這段文字,覺得還不是很妥當,于是加了一句:“啊,我真是蠢死了?!笨粗@一段,水軍覺得還是不妥,于是編了一套完整的“爺爺去世”故事,里面包括自己和爺爺的感情如何如何好,爺爺走時自己多么多么難過,以至于悼念爺爺時把什么事都忘了。文字之間表現出仍然沉浸在悲傷之中,表面上堅強但隨時會哭出聲的狀態。
“嗯,這下還差不多。”
水軍爺爺奶奶走的早,可以說他根本就沒見過二老,所以編胡話完全沒什么心里負擔。
為了增加一些真實性,同時表現“她”向上想走出悲傷的形象,水軍發了些前些日子在鄉下拍的風景照。整個一套下來,水軍不禁自己佩服起自己來。
“我果然是個天才?!?
沒過多久,梁宇文便回消息,表示原諒,抱歉,遺憾,鼓勵??吹竭@些,水軍笑地合不攏嘴。
寒假這剩下的三周,水軍就一直在和梁宇文文愛。漸漸地,水軍也有些樂在其中,嗯,這挺可怕的,直到水軍母上問他在和誰聊天這么開心時,水軍才在心里意識到:“我了個去唉?!?
鏡子前,水軍用涼水拍了拍臉,心里想著,韭菜該熟了。
他順其自然地提到自己快過生日,順便問梁宇文什么時候生日,談及這個話題,梁宇文很有自覺地問:“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嗎?”
“很上道啊朋友。”水軍心里這么想著,不自覺就打出“手辦”兩個字,險些就把消息發了出去。
好險,可要點什么好呢。有沒有什么比較保值又容易折現的東西,也不能要的太貴吧,要符合之前的人設啊。難搞。干脆讓他隨意發揮?不行,鬼知道他會送啥,要是那種討女孩喜歡又沒啥實際作用的東西,我不就虧爆?唉,早知道就說自己喜歡動漫了,這時候要個手辦也不突?!,F如今,按之前的人設,估計只能要點書看吧。
地址當然不會是真實地址,手機號倒是真的,那天水軍出遠門拿快遞,下公交車,看著手里的《烏合之眾》和《月亮與六便士》,他覺得血虧。
事情至此,水軍想著該準備準備收手了。
他先是和梁宇文約定開學見面,這算是給之以希望,當然他肯定不會去的,這是再給之以絕望。不僅僅是不去,他還要找個理由斷絕往來,并且這個理由必須合理,有錯的一方還必須是梁宇文。嗯,有點難度,但這難不倒賈水軍。
他略做思考,便給布孑發了消息:“布孑哥哥在嘛?”
剛發完就意識到不對,馬上撤回,順便還扇了自己一巴掌,嗯,水軍和梁宇文的對話習慣一時之間還沒改過來。
布孑發來一張流汗的表情,表示疑惑。
“那啥,你老婆借我用下?!?
布孑同學有兩個賬號,一個自己用,一個用來意淫。
“不借,不可能借。”
“別啊,借我一段時間,我用這賬號天天給你發晚安還不行嗎?”
“你別惡心我好吧?!?
“不是,你自己給自己發就不惡心?”
“完全不?!?
“借我一段時間吧,我送你本書,你借我,行不?”
“什么書?”
水軍想了想,寫到:“烏合之眾?!?
“你得了,我看這書干嘛?!?
“別挑啊,有就不錯了?!?
“嗯,,,,那行吧,我看你挺會說話的,把早安也帶上吧?!?
“,,,彳亍。”
水軍要這個賬號不為別的,正是為了給梁宇文下套。
那天開學,有人向梁宇文發送了好友申請,他同意了,隨便看了看信息,梁宇文欣喜不已。那人的簽名是“打動群體心靈的,是傳奇中的英雄,而絕非現實中的英雄本身?!边@是《烏合之眾》里的一段話。梁宇文擅自認定這個人就是“她”,認為“她”終于不用小號與自己聊天了。
事實的確如此,這個賬號的背后確實也是賈水軍,但在水軍的劇本里,這兩個賬號是兩個人。
打招呼時,水軍故意寫到:“猜猜我是誰?!辈⒓由嫌卸鄠€解讀意義的表情,梁宇文自然就認定這就是“她”,但他沒有揭穿,他認為“她”或許是不好意思。而水軍正是要梁宇文這么想,兩人都心照不宣地互相發著消息,都不提各自身份相關的事件。水軍在編輯文字時,故意留下了一點“她”的說話習慣,讓梁宇文更加堅信自己的想法,從而產生更加曖昧的對話。
做完這些,水軍已差最后一步。
那天是梁宇文與“她”約定見面的日子,正要出門,梁宇文便被室友攔住。
“你干什么了?”
“什么我干什么了?”
“你看表白墻?!?
迷惑之下,梁宇文打開手機,找到大學表白墻的動態,原文如下:
墻墻,我真看錯了人,原來你是這樣的,渣男梁宇文??!不再相信愛情(哭)
“???”
我干什么了?這人是誰???是她?可她今天不還好好的嗎?
梁宇文給“她”小號發消息,發現自己被拉黑,給“她”大號發消息,問怎么把自己拉黑了,對方回到:“你說什么啊,沒拉黑啊?!?
嗯???梁宇文心中突然冒出了不好的預想,他直接問對方的名字,結果印證了他的想法。
我去,這不是“她”啊。
“不是,你有病吧,你不認識我加我干嘛?!?
梁宇文這也是一時氣急,發了這么一段文字。
“你才有??!”接著,梁宇文就被對方拉黑。
發完最后一句話,賈水軍把賬號還給了布孑,連帶那本《烏合之眾》。
回想起事情的始末,水軍只覺得很累。
不過,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地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