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風嘉名都呆在房間里，打坐練功，除了傍晚會站在露臺看看天邊如焰的晚霞從不出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感覺，不像第一天見面時那樣風趣活力。林依然也不敢輕易去打擾。

拋開其他的不講，這一百多年來，清水樓終于來了個新鮮面孔，還是如此好看的一張臉是很值得高興的一件事，不過林依然最在乎的是風嘉名和她一樣都是妖，并且并不會給碧水灣帶來禍患，若是能長久居住，自己不僅多了玩伴，以風嘉名的功法還可以護碧水灣周全！

她趴在閣樓的陽臺上思索良久，終于想通了，覺得風嘉名的到來不是一件壞事，便覺得一身輕松。一陣微風拂過，冽冽清香飄進林依然的鼻子里，她順著香味低下頭，發現是從樓下的露臺傳上來的，便大步流星地下了樓。

風嘉名正端坐在席子上閉目養神，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她的茶具，小爐子里咕咕地燒著開水。

林依然因為怕麻煩從來不會自己煮茶，實在想喝就到鏡水鎮上去，那里有很多茶館，還能聽說書的人講故事，多是各種各樣的奇異的事，也不乏關于妖的，只是每每講到這些，都是些惡毒之語，林依然都會憤怒地離去，久而久之就不去喝茶了，也戒掉了喝茶的習慣。今日聞到這樣清冽的茶香又有些心癢癢。

“嘉名哥哥，你這泡茶的手藝真好，我在樓上都聞到香味了呢。”林依然咧開嘴笑笑。

“我看是你的鼻子好呢。”風嘉名看她這盡力討好的樣子不免有些想笑。

只是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話，林依然就毛毛躁躁地伸手去拿茶杯了。

“啊！”林依然驚呼一聲松了手，茶杯應聲而落摔了個粉碎。“怎么這么燙。”

“姑娘家家，怎么如此沉不住氣！”風嘉名拉過她的手，燙地有些紅但并不嚴重：“疼不疼？”

“不疼。”林依然收回手自己又揉了揉。

看她這個樣子，風嘉名一下想到了自己遠在萬里的妹妹風妍，也是如此活潑好動，急急躁躁。想到這里他抬起頭對林依然說：“楚楚，你想不想出去玩？”

林依然愣了一下，然后滿臉欣喜：“真的嗎？你要帶我出去？可是天很晚了。”

“是真的！這么開興，好像你之前從沒出去過一樣！再說了，有我在不用害怕。”風嘉名的笑容又柔和了幾分。只是心里驚訝她竟然害怕晚上出門，何況才剛傍晚。

“那可不一樣，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一個人出去玩哪有兩個人有意思。”林依然蹦蹦噠噠來到風嘉名身邊扯著他的衣袖：“那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現在！”說著就拉著林依然瞬行到了仙人廟前。

林依然可是嚇壞了：“這里還有這么多人呢，你不怕被發現嗎？”

“發現也是他們怕，我不怕！”風嘉名握了握她的手，眼神中閃過一絲冷淡。

林依然趕緊左右看了看，好在雖然人多但都在忙著自己的事且日頭將落，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才松了口氣，隨后又端了端儀態，兩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身前，挺直腰桿向前走著，風嘉名看她這副樣子著實好笑，卻也沒說什么。只是這兩人走在街上可真是奇奇怪怪，一個規矩地像個深閨小姐，一個隨意地像個不務正業的富家公子！

終于還是風嘉名忍不住了，轉頭問她：“楚楚，你累不累，這會人少天也快黑了，要不歇一歇，把你這架子放一下？”

林依然絲毫不為所動。

風嘉名笑著說：“你在外面一直如此嗎？”

“也不是一直如此，偶爾過于興奮時會不長記性！”

“釋放天性怎么能叫不長記性呢，你這是什么歪理！”

“可是世人不喜歡，甚至唾棄。”林依然皺起了眉頭，看上去很是委屈。

“那又這么樣，我喜歡真實的楚楚，你應該做你自己。”風嘉名停下了腳步，帶著溫和的笑看著她。

林依然眼里閃過一陣驚喜，隨后又暗淡了，繼續端著凡人的樣子。

風嘉名嗤笑道：“真是一只執著的貓啊！”

聞言林依然頓住了腳步，一臉驚詫：“我未曾向你透露身份，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身上有特殊的封印，和碧水外的結界差不多，一般人看不出來她是妖，但風嘉名還是在第一眼見她時就感受到了，只是不忍心告訴她，于是編出瞎話：“因為你的嘉名哥哥很聰明！能在碧水隨意進出，必定不是普通人，可若是神仙或是修道的人，自然不會與一群精怪廝混，只能是妖了。”

“再加上……時而傲嬌，時而黏人，愛上樹梢，常走屋脊，夜里少眠愛看月亮，自然就猜出來了。”

林依然被他這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只是失落地低下了頭。

“這是怎么了？不高興了？”風嘉名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一向開朗鬧騰的林依然怎么也會如此難過。

“嘉名哥哥，我不喜歡我的身份，我不想被世人討厭，不想做妖怪。”林依然淚眼汪汪地看著他。

風嘉名輕輕牽著她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然后一個術法升了空，坐在了云彩上，林依然迷迷糊糊搽了眼淚，她從來沒有上過這么高，俯瞰萬物，一切都那么渺小，看著夜市里蕓蕓眾生，世間百態盡收眼底。

“在高處的風景可好？”

林依然重重點了點頭。

“所以啊，是妖又怎么樣？我們比他們都有本事，不必在乎他們的閑言碎語，不搭理他們就是，真正有能力的人從來不會對著別人說三道四，他們只會用能力征服別人，或是沉默但尊重你。”

風嘉名摸摸林依然的頭，語重心長地說：“你要好好修習功法，只要自己所言所行問心無愧就好了。”

林依然終于開心地笑了起來：“嘉名哥哥，你真了不起！”

風嘉名自己也有些觸動：楚楚可真是個單純的好孩子，甚至不敢讓復雜的自己再繼續接近她，被她發現自己其實心狠手辣，只是將溫柔都給了身邊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