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黎在合同上龍飛鳳舞地簽了名，錢一鳴也同樣如此。

一式兩份的合同被各自保管，錢一鳴拿起放在桌上的頭盔，露出猙獰笑容。

“周黎，你會后悔的。”此刻他的臉上哪還有之前的憤怒，顯然今天這一切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局。

陸黎將合同交給高思思保管，淡淡道：“等結束后再說大話也來得及。”

錢一鳴哼了聲，明白此刻放狠話沒有任何意義，扭頭就往外走。

雖然這是他們兩個人的賭局，但現場還有不少賽車高手都見獵心喜，紛紛要求一同加入。

只是等一眾人走出俱樂部的大門后，抽氣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雨，下大了。

密集的雨幕將四周完全染黑，濕滑的地面與輪胎發出短促卻刺耳的摩擦音，剛才還準備一同參賽的人紛紛打退堂鼓。

“不行，雨太大了。”

“今天可不是比賽的好時機。”

錢一鳴也有幾分猶豫，但想到那份滾燙的合同，他下定決心。

“換雨胎！”

為了減少比賽的變故，他絕不愿意推遲時間。

陸黎聳了聳肩，從善如流。

兩人都換了雨胎，駕駛著車輛一同來到起跑線上。

錢一鳴的跑車遍體通紅仿若火焰，陸黎的則是藍色。

站在起點揮旗的女孩激動地渾身顫抖，被淋濕的長裙緊緊裹著身體，顯出玲瓏的曲線。

但此刻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將目光分給她。

黃月月擔心地問身旁的男人，“你說誰會贏？”

黃宗宇頓時用看白癡的目光看向這個妹妹，“當然是錢一鳴，整個俱樂部能贏他的人都沒有幾個，更何況周黎多久沒玩賽車了？”

黃月月雖然心中也是同樣的想法，但被表哥這么一說，又有些不服氣。

“說不定周大哥天賦異稟呢？”

黃宗宇嘲笑地哼了聲，“他以前又不是沒玩過，成績也就那樣，更何況今天天氣這么惡劣，就算經驗豐富的老手也容易出事，我看周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還敢比賽。”

黃月月頓時雙頰鼓起，氣成一個河豚，這段日子在巨鯨工作久了，不知不覺中她對周黎這個老板也產生了某種自己都沒發現的崇拜。

大概，這就是薪水的力量？

說話間，信號旗猛地下揮，錢一鳴冷笑著踩下油門，準備從一開始就將周黎甩在身后。

誰知在這越來越密集、從天空傾瀉下來雨幕中，一道藍白色的影子仿若閃電般撕裂重重阻礙，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沖了出去。

誰也沒想到，周黎的車竟然會領先錢一鳴半個車身。

雨水從眾人臉上滑落，所有人卻沒有動作，呆呆地看著兩輛車遠去的方向。

車內，陸黎面無表情地看著前路，黑暗讓道路的細節都變得模糊，前方似乎是一張血盆大口，將吞沒一切敢于挑戰的人。

陸黎卻笑了笑，狠狠踩下油門。

猛沖的速度將陸黎死死按在椅背上，她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戴著別人的面具久了，偶爾也會覺得煩悶，但在這一刻她仿佛重新變成了自己，那個永遠將油門踩到底的亡命之徒。

她沒有專業玩過賽車，卻總是用刀口舔血的方式和旁人飆車，賽車手若是輸了失去的是榮譽，但她若是輸了，失去的則會是生命。

所以，她從不會輸。

“周黎怎么會這么快！”黃宗宇抓狂地問朋友，“測時速了嗎？”

朋友攤了攤手，“還沒來得及。”

這種天氣眾人要觀看比賽實在太困難，無人機飛不起來，路邊沿途的攝像頭又拍不真切，只能依靠賽道兩旁的觀眾進行反饋。

沐浴在雨夜中的火紅色跑車不斷咆哮著，經過精心改裝后體型巨大的輪眉霸氣懾人，與主人風格如出一轍囂張的定風尾翼將空氣毫不留情地撕碎，泛著金屬光澤的輪轂更是狹裹著巨大胎噪，與引擎的咆哮相互呼應，仿若發出嘶吼的野獸。

然而無論它怎樣努力，也追不上前方那一抹幾乎要被雨夜吞噬的藍。

像幽靈的身影，永遠漂泊在前，卻難以觸碰。

“該死的！”錢一鳴狠狠咒罵著，踩著油門的腳開始顫抖。

怎么可能，他竟然會被周黎甩在身后，難以言喻的恥辱感包裹著錢一鳴，他幾乎能想象到旁人嘲笑的聲音。

不，肯定還有機會。

錢一鳴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個賽道他已經跑過太多次，每一個坡道、轉彎、直道他都爛熟于心，就算這樣的雨天看不清楚，他也能憑著身體最原始的記憶順暢開下去。

這是他的機會。

錢一鳴此刻不得不承認，自己只能以前最鄙視的方式去尋找勝利，那就是利用對路況的熟悉。

在一個幅度不大的彎角處，錢一鳴感受到輪胎在雨地微妙的打滑，只能被迫輕點剎車避免失控，但前方的車卻似是不要命般絲毫沒有減速。

路旁的觀眾忍不住發出驚呼，甚至有人捂住了眼睛，生怕看到車毀人亡的慘劇，錢一鳴的心情卻驟然放松下來。

“周黎果然還是那個腦殘，看來不用我……”

話音未落，前方的車卻以刁鉆角度拉了個大斜線，以詭異的角度斜插入彎角，整個車就這樣順利通過。

“臥槽！！！！”

黃月月見表哥像見了鬼般對著手機狂吼，頓時急了。

“你叫什么，不會是周大哥出事了吧？”從剛才開始他們賽車群里就在不斷分享視頻，都是路邊的觀眾以這種最為古老的方式記錄著這場別開生面的賭約。

黃宗宇似乎難以用言語表達心情，直接將手機放在黃月月面前。

這一段正是適才陸黎漂移過彎的實拍，黃月月張大了嘴，被這瞬息之間的突變驚得說不出話，這一刻她似乎突然明白了賽車的魅力。

“暴風雨中的雨燕。”她喃喃自語，不知為何腦海中想到高爾基那首名為雨燕的詩歌。

在蒼茫的大海上，風聚集著烏云。在烏云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高傲的飛翔。

黃宗宇猛地拍妹妹一把，“對對，你這個形容太貼切了，周大哥也太強了吧。”不過短短十余分鐘，他對周黎的態度完全翻轉。

這場賽事也同樣驚動了俱樂部的工作人員。

林夢茹從剛才開始就發現，身邊的女孩似乎都坐立難安，低聲討論著什么。

“你們在聊什么？”林夢茹抵不過好奇心，鼓起勇氣詢問一個蘋果臉的女孩。

女孩揚了揚手機，“你還不知道吧，外面正在比賽呢，其中一個人正是老板，他竟然拿我們俱樂部當賭注。”

林夢茹瞠目，雖然她沒有深入了解，但僅僅從占地和規模來看，這個俱樂部恐怕價值好幾個億，竟然只被壓在一場比賽上？

這世上有錢人真多啊，林夢茹咬著下唇，心中感慨命運不公，她為了二十萬就要去陪一個年齡足以當他父親的男人，這些人卻可以輕松用幾個億當賭注，真可笑。

“也不知道是誰這么傻，竟然敢挑戰老板，在國內能贏老板的人可不多呢。”蘋果臉女孩顯然是老員工，對錢一鳴的實力很清楚。

林夢茹對這些不關心，只隨便應付了兩句，下一秒女孩卻發出驚呼。

“不會吧！這人到底是誰，路子這么野。”她突然想到什么，問林夢茹，“咱們這邊位置好，剛好在賽道最高點，我知道有個好地方可以看到整個賽道，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林夢茹本來沒有興趣，卻也抵不過女孩盛情邀約，只能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