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日上三竿，二人又獵殺了幾頭低階妖獸，準備在大樹下稍作休息，不能再往深處前進了，越往里面妖獸等級越高，葉塵二人只敢在外圍獵殺妖獸，偶爾遇到一只三階妖獸就夠他們喝一壺了。

忽然二人看見前面小路迎面走來一大一小兩位僧人。

走在前面的是位老和尚，一身淺灰色僧袍雖洗得發白，卻漿洗得干干凈凈，領口袖口都整理得一絲不茍。他頭光面凈，額間戒疤透著溫潤的光澤，須發皆白卻梳理得整齊，脊背挺得筆直如松，眼神溫和如秋日湖水，掃過葉塵和林越時，帶著幾分悲憫與禪意。他左手托著個缺口的粗瓷缽盂，右手握著串油光發亮的紫檀佛珠，每走一步便輕輕捻動一顆，動作舒緩從容，口中似有若無地誦著經文。

跟在老和尚身后的小和尚看著不過十六七歲，個頭與葉塵相仿，圓圓的臉上帶著少年人的青澀，僧袍袖口沾著些泥土草屑。他腦袋上的戒疤還泛著淡紅，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轉著，好奇地打量著四周，似乎是第一次和師傅出門游歷。

小和尚忽然看見了葉塵二人，眼睛一亮：“師父，前面有兩位施主！”

老和尚雙手合十，眉宇間帶著慈悲：“阿彌陀佛，貧僧法號玄空，攜小徒慧能云游化緣。山中三日未得果腹，若施主方便，可否分些吃食？”

葉塵見兩人面帶饑色，小和尚更是頻頻咽著口水，便主動停下腳步，從背包里拿出用油紙包好的干糧和水囊，遞向老和尚：“大師，我們帶了些干糧，若是不嫌棄，還請用些。”

老和尚雙手合十行了一禮，眼神中流露出溫和的笑意，接過干糧時指尖輕觸，帶著一絲暖意：“多謝施主布施，出家人受之有愧。貧僧法號玄空，這是小徒慧能，途經貴地化緣，叨擾了。”他將干糧分出大半遞給慧能，看著小和尚狼吞虎咽的樣子，才轉頭對葉塵道，“施主心善，觀你眉宇間雖有英氣，卻藏著一絲郁結，可是有什么心事？”

“多謝大師關心，在下并無心事”葉塵拱手道。

玄空目光落在葉塵背后裹著劍的布包上，眼神微微一動，隨即溫和開口：“施主背負之物，雖不見其形，卻能感知到一絲沉凝之氣，想來是柄利器。只是利器在手，如握猛虎，需知‘勇者持劍護生，妄者持劍招禍’，施主可知其中道理？”

葉塵心中微動，坦誠道：“實不相瞞，此劍確有特殊之處。”

玄空捻動佛珠，聲音沉穩如古鐘：“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劍亦如此。施主不必懼其鋒芒，只需自問：持劍是為護己護人，還是為爭強好勝？若心向光明，縱然利器有戾氣，亦能為你所用；若心起貪嗔，縱是凡鐵，也能釀成災禍。這便是‘心能轉物，即同如來’的道理。”

小和尚慧能啃著干糧，含糊不清地接話：“師父，是不是就像我砍柴時，心里想著要給菩薩供柴，柴刀就特別好用？要是想著貪玩，柴刀就會割到手？”

玄空笑著點頭：“正是這個道理。萬物隨心轉，施主你看這山林，草木有枯榮，妖獸有生滅，皆是自然之理。所謂‘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不在外物，全在一心。”

他看向葉塵背后的劍，又道，“施主擔心劍有戾氣，不如常問自己：握劍時，心是否如明鏡般清澈？若能‘應無所住’，不被劍之利、力之強所迷惑，便不會被外物所役。”

葉塵聽得心頭豁然開朗，之前對青萍劍的警惕與糾結，仿佛被老和尚的話語輕輕撥開。他拱手道：“多謝大師點醒，晚輩受教了。”

玄空含笑搖頭：“施主本有慧根，一點即通。前路漫漫，施主只需記住：‘道在己心，不在他求’，無論遇到何種困境，守住本心，便是坦途。”他看了看天色，對兩人合十行禮，“時辰不早，貧僧與小徒還要趕路，就此別過。愿施主此行順遂，善果圓滿。”

“謝謝兩位大哥的干糧！”小和尚慧能揮著小手道別。

看著一老一小的身影消失在林間，林越撓著頭笑道：“這老和尚說話真有意思，雖然聽不懂，但聽著讓人耳目一新。”

葉塵望著前方的山路，背后的青萍劍傳來微弱的震顫，劍靈的聲音帶著幾分不忿：“這見道境的老禿驢倒會說話，若不是我實力大不如從前，他哪有閑心講這些大道理？”

“見道境？”葉塵第一次聽見這種境界，內心向青萍問道。

“佛家初悟實相，明心見性的一種境界，相當于元嬰境實力的修士”青萍直截了當地答道。

“元嬰境！”沒想到那位普普通通的老人居然是元嬰境的實力，葉塵內心大為驚嘆。怪不得能夠一眼窺探出魔劍的秘密。

遠處山路蜿蜒，慧能啃著剩下的干糧，好奇地問玄空：“師父，剛才那位葉施主的本事，比我厲害多少呀？他能打贏三階熊妖，我連寺院后山看門的狗都打不過。”

玄空停下腳步，望著遠處層巒疊嶂的山林，溫和笑道：“慧能，修行如登山，各人有各人的路徑，何必執著于高下？你看這山間草木，松有松的挺拔，竹有竹的堅韌，蘭有蘭的幽香，并無優劣之分，皆是天地生機。”

慧能撓撓頭：“可我也想想成為厲害的人呀，就像寺里的師兄們一樣厲害。”

“厲害二字，本無定解。”玄空捻動佛珠，聲音悠遠，“葉施主持劍能斬妖，是厲害；你每日劈柴挑水，心無雜念，亦是修行。《金剛經》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執著于‘誰更厲害’的相，便會生出分別心，反而障了修行路。”

他指著路邊的溪流：“你看這溪水，遇石則繞，遇洼則聚，從不去比誰流得更快、誰積得更深，只是自然流淌，終能匯入江海。修行亦如此，不與人比，只與己較，今日之我優于昨日之我，便是精進。”

慧能似懂非懂：“師父是說，不用管別人多厲害，自己慢慢修就行？”

“正是。”玄空頷首，“葉施主有他的機緣與責任，你有你的本分與初心。‘諸法平等，無有高下’，重要的不是與他人攀比，而是守住自己的節奏，修善心、行好事。待你心無掛礙，慈悲為懷，縱然手無縛雞之力，亦是真修行者。”

慧能望著潺潺溪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