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伴山，軒轅宮。

夜間薄霧彌漫，山間流嵐，催生寒意。

一人拾級而上，邁向大殿。

大殿門口立著一人，容貌青矍，發簪斜插，正是黃旌。黃旌面露疑惑之色，看著走向大殿的來人。

“四弟，你怎么半夜里來了？”黃旌問道。

四弟開口，沒有回答，卻是問道：“二哥，師父出關了？”

“子時剛出。怎么了？你怎么回來了？組織上批準了？”

“嗯。組織察覺大批倭人入境，調查來調查去，線索指向之前大哥前去倭國的行動，所以派我回來問問。”四弟回答。

黃旌道：“師門出關時就和他說了幾句話，他就離開了，剛出門沒多久。黃圭只是跟我說‘師父讓去西域’，然后就走了。”

四弟笑了笑，道：“‘黃圭’，怎么？二哥你還是不愿意喊他哥啊？

黃旌道：“唔……有時候也叫。”

二人言語間，大殿內傳出鮑掌門的聲音：“進來吧。”言語平淡，又滿是威嚴。

進入大殿，四弟跪下行禮，道：“師父。”

鮑掌門面對玄壇，沒有回身，道：“安民，起來吧。”

安民俗姓宋，聞言起身，看見鮑掌門面前擺著圓光鏡，鏡內兵刃交接一片亂象，正是秦陵地宮內景象。

宋安民變色，問道：“師父，這是哪兒？”

“秦王陵。倭人也夠囂張的，膽敢深入內陸，還進入了秦王陵。”

黃旌、宋安民不作聲，靜等師父安排。

“好久沒活動筋骨了。要不，你倆陪我下山走走？”

二人面面相覷，點頭。

……

秦陵上空濃云如墨，細雨如酥。

鄉下農舍內有村民被一聲霹靂聲吵醒，翻了翻身，裹緊了被窩，嘟噥一句：“好大的雷聲。”后又沉沉睡去。

地宮外還有一眾倭人，覺察到落雨，抬頭看了看，一青年男子道：“咱們在林中避雨，這雷聲又大，會不會危險？”

一老者怒視：“怕什么？你真愧為陰陽師。”“師”字話音剛落，尾音被一道霹靂聲吞沒。一道金色閃電撕裂上空，從遠處一路延伸至樹林上空。

縱使眾倭人經過多年修煉，也被這雷聲驚得心悸肉跳。倭人步伐有些慌亂，老者道：“穩住陣腳。守好自己的位置，不過是雷聲而已。”

眾人點頭，重重哼一聲，仿佛給自己打氣。

又一閃電如火舌，照亮夜空。閃電的明亮過后，顯得暗夜更為深沉。

樹林外，出現三個人影，緩緩向眾人所在密林走來。

倭人發現三人行蹤，在電閃雷鳴下更顯得詭異。

老者做了個手勢，眾人隱伏，接著，密林中飛來如雨暗器，向三人襲來。

三人中間為首一人，輕輕一拂，暗器盡數跌落在地。

空中再一個炸雷，閃電映清楚三人面容，為首老者，花白頭發，長袍上的金邊在閃電耀映下，有些灼眼。

老者閃身進入密林，速度快得眼睛都看不清身影。接著，金光溢出密林，空中一道霹靂落地，擊在林中，震得宋安民和黃旌二人鼓膜作痛。

二人進入林中，每走幾步就是一具尸體，焦黑如炭。

鮑掌門立在林中，面前癱坐一人，鮑掌門左手放在他天靈蓋上。

這人面如死灰，看不出表情，是受到極大驚嚇后的反應。身下發出騷臭味，衣褲盡濕，不知道是雨水還是自己的屎溺。

鮑掌門收手，回頭對宋安民道：“小四，你懂外語，問問他。”

宋安民邁步向前，東夷語審問，那人驚得失了魂，呆若木雞。

黃旌道：“這孩子嚇傻了，驚恐傷腎，腎氣大損，開不了口了。”上前，右膝在倭人后腰上抵了兩下。

幸存的倭人深吸了口氣，抬頭顫巍巍地盯著面前的老者，如見神明。

在他的世界里，見過大宰做法事役使式神，呼風喚名。陰陽寮大宰就是天。

可今日，一老者眨眼間滅了自己同胞，都不見有什么動作。自己能存活也是對方不想讓自己死。

所見所聞超出了自己認知，心中的信仰剎那間崩潰。

倭人聲音發顫，問道：“你是何人？”

宋安民怒道：“你有什么資格發問？從現在開始，我問一句，你答一句，稍有遲疑，那些焦尸就是你的下場！”

“來了多少人？”

“三十……三十八。”

“進去里面多少人？”

“十八。”

宋安民環視四周，見地上散落的焦尸，大體數了一下，知道他沒說謊，也沒有說謊的必要。起身看向師父鮑掌門，卻不知道師父什么時候已經消失了，無聲無息。

看向黃旌，黃旌道：“師父進地宮了。”

宋安民看著眼前委頓在地的倭人，問黃旌：“這玩意兒怎么處理？”

“交給組織？”

“算了，交給組織事兒多。”

突然，眼前倭人端正跪姿，上身挺直，從腰間抽出短刀，“噗”的一聲扎入腹部。

倭人吃痛，臉上肌肉不停抽搐。

刀身入腹，并未立刻出血。倭人右手加力，刀身沒至柄，倭人痛得彎下腰，蜷縮在地上。

眼看這貨活不成了，宋安民不忍，抬腳，腳跟踢在他后腦上。倭人抽搐了兩下，沒了呼吸。

“剖腹？真是傻的可憐。師弟，你說這群腦殘玩意兒怎么想的？自古至今倭人就一根筋，想死的體面就剖腹，又怕疼還要找個介錯人砍頭，真是矛盾。”

宋安民沒接師兄的話頭，道：“這是我第一次見師父出手。”

“我也是。”黃旌道。

“在外面漂久了，是該回師門繼續修煉提升自己了。”宋安民有點黯然，可能因為師父的功力，覺得自己永遠達不到師父的高度了。

黃旌道：“師弟，在哪里都可以修行啊。”

“我只是想再親近一下師父，跟著師父再提升一下自己。”

黃旌看著滿地的尸體，道：“這么多倭人尸體，放這兒玷污了這塊兒寶地。倘若不處理，天明后又會多生事端。來，四弟，搭把手，和我弄進地宮，一起化了吧。”言畢，手提肩扛，一下子弄了三具焦尸，大步邁向地宮入口。

宋安民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