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某醫(yī)院神經內科。

“袁醫(yī)生，快去看一下36床！”值班房外護士焦急的呼喊。

袁賀明條件反射般從床上彈起，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看了下墻上的鐘表，指針指向凌晨1點。

“怎么了？”

“抽了！快過去看一下！今天剛辦住院，中年男性，入院初步診斷癲癇?！币拱嘧o士回答。

“大真，你給二線值班老師打個電話，報告一下就說有搶救。把搶救車推過來！”

袁賀明邊說話，邊拎起白大褂披上，快步向36床跑過去。36床是單人間，家屬們一臉驚恐站在門口，不做聲。袁賀明看到家屬神態(tài)，來不及詢問病史，直接步入病房。

袁賀明剛進病房，只覺得溫度陡然下降，陰冷的感覺直接透入骨髓，病房慘白色的燈光也有些扎眼。時值正月，北方依舊嚴寒，可房間依舊敞著窗戶，風吹動窗簾舞動著，病床旁監(jiān)護儀不停閃爍尖叫報警。

只見患者整個身體前后掙扎抖動，像一條剛被釣上岸的魚，平躺在床上軀干快速蹦跳。畫面說不出的詭異。

“搶救！留一個家屬，其他人外面等著！”袁賀明叫一個家屬進屋，過來幫忙按住患者，查看瞳孔。

“瞳孔無散大，無牙關緊急，無角弓反張，身體動態(tài)不像強直大發(fā)作，應該不是癲癇。”邊查體邊低聲嘟囔，像自言自語，又像給自己打氣，讓自己更加確信判斷。

此時夜班護士已經推了搶救車過來，說道：“二值馬上到！”

“大真，先靜推一支安定。”袁賀明口頭下醫(yī)囑。

左手依舊未離開患者手臂，一摸脈，只覺得脈象躁極無根，一股煩躁之象。袁賀明不自主產生一股惡心感，心中一凜，“壞了，怕是附體病！”食指中指掐了下患者中指第一節(jié)指腹兩側，果然有跳動感！袁賀明更加確信了自己判斷。

“安定一支，靜推?！弊o士重復一遍醫(yī)囑，靜脈注射藥物，“靜推完畢！”

袁賀明大腦飛速轉動，心想：“用藥物估計無效，只好用針灸了?！?

“家屬出去吧。大真，你讓惠宜把針灸針拿過來。”大真拿起腰間對講機，呼叫同事幫忙，不一會兒另一個護士拿著針灸針進來，協(xié)助搶救。

袁賀明此時緊張得額頭沁出了細細汗珠，心中祈禱：“孫真人助我！”定了定神，邊低聲念咒，邊把針刺入穴位，同時意念聚集在眉心，印堂穴微微晃動，意念在虛空中畫太乙靈符。

“真人傳我十三針，北斗南斗注死生。四面八方中宮位，鬼邪逐之無不應?！?

“……大哉乾元，威統(tǒng)神天，金針到處，萬病如拈！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針天須要開，針地定教裂，針山須即崩，針海還應竭，針入疾便安，針鬼悉馘滅……”

聲音雖低，但在旁人聽來極為鎮(zhèn)定擲地有聲。

鬼封、少商、隱白、大陵、申脈……穴位依次針入，病人逐漸安靜下來，抖動漸漸停止。

十三鬼穴本為藥王孫思邈真人所傳，專門用來治療邪靈附體之類的精神疾病。

待袁賀明針至第十三針人中穴時，病人依舊閉著眼睛，卻突然張口：“何人壞我好事？”聲音凄厲刺耳，兩個護士聽到這個聲音，嚇得頭發(fā)差點把燕尾帽頂起來。

“你倆出去吧，”袁賀明待護士離開后，與（姑且稱之為）病人對話，“好事？你附體別人作祟算好事？快點離開！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然滅了你?！?

“我附體自有緣由，與你何干？”

“他住院，我是醫(yī)生，我自有責任保其周全！速速離開！”

“好一個保其周全，今天我定要折磨他。你若阻攔我，承負不住因果！”

“唉，罷了罷了。我可惜你百年修行，受的這一身苦！”袁賀明言畢，將針送入穴位。

“一百五十年，毀了！我不會放過你的！”凄厲聲音停住，患者緩緩睜開眼睛，一臉倦容，隨即沉沉睡去。

這時候二線值班的副主任醫(yī)師到了，和護士一同進了病房。

護士躲在后面，怯生生的望向這邊。袁賀明向上級簡短匯報情況，只說癲癇發(fā)作，靜脈用藥及針灸處理已經控制了。自然避開了與附身靈體對話內容。副主任簡單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項就離開了。

袁賀明出去與家屬談話，說病情已經控制，以后應該不會再發(fā)作了，詢問病人怎么得的病。

一位年齡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回答：“正月初三那天早晨，我跟著爸爸去鄰村親戚家拜年，路上看見一條蛇，半立著身子。我爸爸說，這大冬天的怎么有蛇？可能是怕我受到驚嚇，就過去把它打死了。

下午爸爸從親戚家喝完酒回來后，就開始胡言亂語。家里人以為是醉酒，就沒有注意，扶我爸爸上床睡覺。

沒想到初四那天早上起來，爸爸還是說胡話，開始手腳亂動亂砸東西，并且暈倒一次，躺地上抽，后面自己醒過來了。

家里人嚇壞了，就今天把他送過來醫(yī)院了。哦，不對，是昨天，現(xiàn)在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算初六了，是昨天把爸爸送到醫(yī)院來了。”小姑娘快言快語，說了一通。

“好的，知道了。病人睡著了，你們也去休息一下吧，折騰了幾天了。”袁賀明和家屬談完，回到醫(yī)生辦公室，簡單寫了值班記錄搶救記錄，就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科室交班，袁賀明與接班醫(yī)生簡短交代了夜間搶救情況，與向二線匯報內容別無二致。交班完畢，查房，開醫(yī)囑，處理好自己負責的病人病情下班。

回家路上，袁賀明很高興，心想：“孫思邈真人的十三鬼穴真的好用。哈哈，第一次用就效果出奇。交班前夜班護士看我的眼神滿是欽佩，真是長臉??！不過，那條蛇真的可惜了，誰讓它附體害人呢？”想到這里又有點惋惜和惆悵。“不管了，回家洗個澡，好好補補覺?！?

袁賀明樂呵呵地騎著自行車，走在湖邊的綠道上，突然一陣眩暈，周身冷汗，只感覺天旋地轉，眼前發(fā)黑，從單車上摔下來。

他蹲坐在路邊，單車倒在地上，車輪兀自轉著。休息了好一會兒緩過勁來，他準備起身，“媽的，沒吃早餐，低血糖了?！比シ鲎孕熊嚨臅r候，瞥見了手掌心——勞宮穴發(fā)黑！

“哇擦！壞了！我被附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