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華光將那白玉的棋子重重往棋盤上一放，“叮”，“若是他日當真入魔，你二人此時的纏綿之語能做的準么？”

這人可真是會給人潑涼水呢。

姬羅嗔笑，嫩指微動將棋盤上的白玉棋子全都震成了碎末，一陣袖風掃過立時消失無蹤。

白曜長袖在棋盤上一拂，棋局恢復原狀，又從袖中拿出一本志怪圖冊哄她自去解悶。

華光簡直想自挖雙目，不敢相信面前這人竟當真是自己十來萬年的清冷好友。這分明是凡界哪家的溫柔浪蕩子！

將棋子一丟，“算了，今日這棋不下也罷。”正要說下一句，卻忽見前方滿目的青蔥繁茂之景。“咦？”

白曜收了棋，見好友臉上驚疑，“何事？”

華光遲疑道，“我雖從未來過這不周山，卻也知道是處陰暗無光之所，且無草木蟲獸，莫非是走錯了路？”

眼前這闊原草木蔥郁……

姬羅正掀著畫著奇形異獸的志圖聞言往腳下看去，花繁木茂蟲鳥齊飛，成群結隊的靈鹿在深草間奔跑嬉戲，“不周山麓不是一片陰冷暗黑的曠原嗎？”

怎么跟傳聞里的不大一樣啊。

“下去看看。”白曜令行止飛落。這一原野的鶯飛草長確實與他記憶中的不周山麓聯系不起來。

華光伸指探了探地面，眉間疑惑更深，“地下靈脈蓬勃純凈。”

“哪里來的靈脈？”姬羅掂了掂旁邊一人高的長草，葉脈間隱隱可見靈氣流動。

世上地勢靈脈多有來源，要么像昆侖一樣于靈源處起勢成山，要么像陰陵山一樣藏靈寶養山。這曠野陰冷荒蕪了數十萬年，突然間從哪里來的這么一股洶涌靈脈？

“天上無日，這原上卻亮如白晝。”白曜舉目四望，樹影東斜，“是不周山。”

不周山？

華光抬頭，遠方一片赤白。日月不顧這山便自己的發光了？

“這里有東西？”姬羅突然在草叢中發現一個蘑菇狀白色光球。她往前追了幾里，光蘑菇移動速度很快，轉瞬便消失在草海中。

“可看清是什么了？”白曜追上來問。

“一個會發光的蘑菇？”姬羅越說越猶豫。

“蘑菇？”華光不信，他要自己去看個清楚，“它逃向何處？”

說起來確實很難讓人信服，姬羅面色難言，指指那蘑菇最后現身的地方。華光隨即閃身追去。

白曜望著不周山處的白光若有所思。

不管是什么力量，都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將一處荒涼曠原變成靈氣充盈的仙境。他往來不周山不知凡幾，竟從沒有發現其間有異力起勢運作，究竟是他粗心大氣還是此力超乎尋常遠非他能探查的？

先有歸墟羲和，再有不周山涌靈，樁樁出乎他意，這三界五行中到底還有多少隱秘尚未暴露。

姬羅又往四處去查探，不小心踩了一株瑩藍色的小花的葉子，低矮的植株立刻晃動尖叫起來。那叫聲尖刺高亢，吵得她一陣頭暈。“再叫我就把你連根拔了！”

“嗚……嗚……”小藍花聞言花葉一縮，躲進旁邊的草叢里。

姬羅看著腳下那片孤零零瑟瑟發抖的葉子，沒好氣道，“出來！”

“嗚……嗚……”小藍花又瑟瑟縮縮的從草叢探出身，仍舊嗚咽不止。

姬羅探了探它的靈識，幼弱不堪。“可開言了？”

花盤點了點，捂著花心的葉子也跟著挪了挪，露出一只怯生生的小眼睛。

姬羅將腳挪開，那片葉子立刻卷回莖上。“那蘑菇怎么回事？“

小藍花搖了搖，童聲童氣道，“不知道。”

呵，人小嘴硬啊。

姬羅手中化出風鞭噼啪一聲抽的周圍草木枯折，小藍花被鞭風帶過，幾片花葉差點被吹個精光。

“是靈株！是靈株！”那道童聲急忙吼道，枝葉萎靡不振。

姬羅風鞭往小藍花腳下又是一抽，“還敢胡謅。”

“你確定是靈株？”白曜見草叢深處傳來姬羅的風鞭聲，立刻飛身尋過來，正好聽到小藍花喊話。

萬物初始靈株起。先主帝俊造物，最先便是這靈株起形而后再慢慢演化成為現如今的模樣。

如今先主逝萬物生，何來靈株？

小藍花緊緊捂著自己的花盤縮成一團，低聲抽噎道，“是靈株。我見過。”

見過……

白曜低頭細看，花根深厚延展，在地下匯聚成網，身裂不死，萬千為一。“你是蓮落？”

小藍花嗚咽著點點頭，“我雖年幼，可我們蓮落一族向來是身裂魂不裂。我是當真見過靈株的。”

姬羅踢了踢蓮落的細莖，她只聽說過世間有種草妖以裂身分枝續命，千身共享一魂，卻沒想到會是這么弱不禁風的小東西。若是它說那蘑菇是靈株，倒還真有幾分可信了。

“此處是何時出現靈株的？”白曜問它。

蓮落搖頭，幾片花瓣晃悠悠的落下，它看見又是一陣傷心大哭。“嗚嗚，我好不容易才長出來的。”

“你要是還說不清楚，掉的就不只是幾片了。”姬羅陰惻惻的嚇唬它。

蓮落聞言哭聲一滯，聳了聳，哭奄奄道，“我不知道。我是被一陣風吹來的。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這里了。”

他們？姬羅聽到重點，“這里不止一個靈株？”

倘若偶有一兩個靈株還可以解釋說是上古遺物，這要是一群……

白曜也想到了這一點，看著蓮落的眼神一緊，再抬頭望向那片白光，“最近不周山可有異人出沒？”

“沒有。除了你們沒人來過。”

“那山中靈株也沒有離開嗎？”

蓮落再次搖頭，“他們傻乎乎的，成日只知道到處玩鬧。又膽小怯弱，便是靈鹿都能把他們嚇得不輕。”

唔，“你確定只有此處有靈株現世？”姬羅忍不住問道。這草妖分身遍布四海八荒，著實是個打探監視的好東西。

蓮落捂著的眼睛微微露了一下又迅速遮了起來。

姬羅踢它，“快說。”

“還有，還有一處。”那小花又掉了幾瓣，蓮落的聲音越發微弱。

白曜立刻化出結界罩住它，可那小花還是抖了抖癱死倒地。“它跑了。”

跑路保命的本事倒是學的挺精！

姬羅正要問白曜有何感想，不周山方向突然冒出一股黑煙，隱隱傳來華光暴怒的吼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