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開著車，在村子外面的彈石路上兜了兩圈，回來下車后，還站在車旁，這摸摸，那碰碰，眼里全是亮光。

“哪兒來的車啊？”二嬸站水缸邊兒刷著牙，挺好奇的問。

“小陽開回來，他說借的！哎，這車開著就是舒服哈！等咱有錢了，也買一輛？”二叔說。

二嬸皺著眉，說：“借的？小陽才去城里幾天，沒啥關系，誰會借啊？他不會是犯錯誤了吧？”

“瞎扯，你別亂講口舌啊！以前我就覺得小陽頭腦靈，不是池中物，瞧瞧，車都開回來了！”二叔把腳搭上輪胎。

“你不是說借的嗎？又不是他的，總得還呢！”

“哎，頭發長，見識短！咱村里去城里混的小孩兒不少吧，你見誰開車回來過，哪怕是借，那也是種本事兒！”

“行了，說不過你，我上班去了！”二嬸套上白大褂，背上藥箱。

二叔拉開車門，招呼說：“來，我開車送你！”

“送啥？十來分鐘路！”

“你不老說我沒本事嗎？今天讓你風光一次！”二叔說。

二嬸瞅他一眼，看了看車，笑著說：“那行，今天就沾沾你的光，坐坐小轎車！”

九點多鐘，黎陽打著哈欠，跟二叔一起，來到了村辦公室，這時候，村辦公室外面的院子，已經擺著四五排長凳，坐著些嗑瓜子、哄小孩兒的村民代表。

黎陽跟二叔來到了前排，這兒坐的是黎家灣七個社的社長，還有村上的一些領導，有黎陽認識的，也有黎陽不認識的，二叔一一給黎陽介紹了。

黎陽想要在梁子河采沙、采石，光得到村上認可不行，還得跟他們打交道，溝通不好，就是樁麻煩。

所幸這些二叔已經提前打過招呼，黎陽就不用愁了，他笑著寒暄完，就去見了村長。

黎陽把一條煙放到桌上，笑呵呵問：“表叔！怎么說？”

村長瞥一眼，對屋里整理文件的小伙兒說：“把煙拿出去發了！”

“嗯！”小伙兒點頭。

“怎么弄的，還掛彩了？”村長隨口問。

“不小心撞上了。”黎陽說。

村長也沒多問，語氣沉穩的說：“基本妥了。只是，黎正發家聽說這個事兒后，也很感興趣，除了他家外，還有四五家，住在河邊兒，平時就攔壩淘沙，不太想放棄。”

黎陽挑眉。

“不過也沒關系，他們拿不出多少錢，你跟他們抬抬價。”

黎陽皺著眉說：“表叔，我們之前不是這么談的，你說……”

“哎，小陽，不是表叔不幫你，而是這個事兒，它既然是公開的，那你能競價，別家也有權競價，對不？我不可能跟外邊兒說，村委決定了，梁子河就歸你了，那不是搞一言堂嗎？你現在就是多花點兒錢，明白了嗎？”

黎陽走出門，沉著臉。

二叔湊過來，見他這樣，不由問：“咋了？”

“梁子河邊兒上淘沙那幾家，你都溝通了嗎？”黎陽說。

“說了啊！我按你說的，只要咱把河包下來，以后他們還在河上采沙、采石，我們會開工錢，或者按車結算，不影響他們生計。他們都答應了，連保證書都簽了。怎么了？”

“黎正發家簽了嗎？”

“簽了啊！其實他們散搞散弄，要么自家用，要么賣給附近村子，整不了幾個錢。”二叔說。

黎陽瞇著眼道：“他家來了嗎？”

“黎正發沒來，他兒子來了！”

“走，去見見。”

二叔領著黎陽，來到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面前，他正跟旁邊兒的小伙兒閑扯著。

“小勇，你爹呢？他沒來啊！”二叔問。

青年抬頭看一眼，呵呵笑說：“宇哥，我爹早上拉肚子，讓我過來看看。”

“就看看啊？”黎陽面無表情問。

青年斜睨黎陽，笑著說：“你就是陽子吧？你想拿河啊？看著你挺老實，咋就騙我爹呢？”

“不是，我們咋騙你爹啊？”二叔皺眉。

“我爹太老實，不會算賬。你們愿意拿錢買河，肯定能賺更多的錢，是不？不賺錢，誰干啊！”

青年說：“那這個錢，我干嘛要讓你們賺啊？我自己把河整下來，不得比給你們打工強啊？”

二叔急眼說：“不是，你爹可簽了保證書，還拿了一百塊保證金……”

青年無賴的說：“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他簽的字，他拿的錢，跟我有什么關系？”

他斜眼瞅著黎陽和二叔，撇嘴說：“不止我家，現在梁子河邊兒淘沙的，都這個想法，咱一家承包一個權，梁子河還維持現在的格局，各家各淘自己那段。你們一家，怎么爭得過我們幾家？”

“艸！你們……”二叔瞪著眼，氣不打一處來，拎起拳頭。

“怎么，還想打架啊？”

“二叔！”黎陽拉住二叔。

“陽子，你松開，我……”

“沒事兒，我來解決。”黎陽對他說。

二叔呼口氣，放下拳頭。

“慫逼！”青年吐口吐沫。

黎陽回頭，笑呵呵說：“勇哥哈，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花大價錢承包梁子河嗎？”

青年一愣，其實他心里也挺不解的，因為他家一年在梁子河淘沙、采石，也就幾百塊的收入，還真不如黎陽許諾的利益，那他為什么要跳出來爭呢？

他說的是一方面，還有就是，他們這些一直在梁子河邊兒淘沙的，早把這條河看成是自家的，我可以占著茅坑不拉屎，也不想讓你們進來指手畫腳！

青年本能地順口問：“為什么？”

黎陽低頭，趴到青年耳邊兒，壓低聲音說：“因為我有錢！”

青年一愣。

黎陽抬頭，呵呵一笑：“你想玩啊，我跟你玩！”

“行啊，有錢了不起啊？呸！”青年吐口唾沫。

黎陽和二叔走開后，青年扣著腳丫。

“哥，他跟你說了啥啊？”旁邊的小伙兒問。

青年看他一眼，皺著眉說：“沙、石真能賺錢？”

小伙兒說：“你知道現在全國最火的是什么嗎？”

“我哪兒知道？”青年撓頭。

“舊城區改造！”

小伙兒說：“全國各地，都在除舊建新。我回來時，區里也在搞，我看新聞說，還要修高速公路。修房、修路，就得用建材，用沙、石，價格肯定會漲，梁子河承包下來，絕對賺錢！”

青年已經動心了，可還是問一句：“真的啊？”

小伙兒呵呵一笑，說：“我拿錢，你出力，你有損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