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的一聲，窗簾被拉開，滿目的朝霞和著晨光撲進窗來，還有許許多多的陽光強行地溢進了他朦朧的夢和未醒透的疲倦里。他惡狠狠地嚎了一嗓子，把春光肆意的我打回了原形。意興闌珊的我，繼續回廚房忙早餐，避開可能的爭吵。

他說開辟了一塊新地方，敞亮，開闊，有陽光。信了他個鬼，對他的品味一向是不屑一顧的。但他有個本領，就是天花亂墜，并且真心誠意的天花亂墜，讓人將信將疑，唯恐真的會錯過。

跟隨著他快人快語快腿的步伐，leggings果不其然地發熱發癢，從皮膚層滲入心坎里，如同進入了一個密閉的針棺里，四壁全是針尖。這一切都發生在感官和腦海里，卻沒有絲毫外顯，包括我的面部表情。這就是為什么，我討厭跑步和快走（盡管我跑起來很快），從而給自己發明了自行車的手段。

我慢下來，不再緊跟他的腳步，等著這種泛癢泛惡心的感覺從皮膚上消失，然后慢慢地從心上消失。過了一會兒，我慢慢地恢復了正常。

果然很寬闊，很敞亮，因為這里是一個塵土飛揚、河道挖掘機、混凝土水泥磚搬運機、貼瓷磚的工人、戴橘色安全帽的工人正在忙碌運作的地方！

啊，噪音，塵土，和寒風，讓我忍不住逃離。但是，眼睛酸痛起來。建造中的高大規整威嚴的樓的骨架，背襯著藍天，雪白的魚鱗云像孔雀尾羽一樣鋪滿半邊天空，鱗片間透出一塊塊明亮醇厚的瓦藍色。

眼睛痛，是一種拉伸的痛，是望向沒有阻隔截斷的天空，是飛機上望向無垠的大地或是跑滿云朵的雪原，是山巔望向更遙遠的天的邊際的時候，眼光的拉伸的痛。

我一瞬間明白了，被四壁的鐵墻，水泥的邊縫，小小的手機電腦屏幕，鎖住我的目光太久了，經年累月，我的目光已經習慣了方寸之長。當它恢復到喊山的節奏，恢復到無邊的自由之中時，它猶猶疑疑地，磕磕絆絆地，伸不開腿腳去了。無邊的天空和自由向我壓下來的時候，我感受到了它的重量。我還是在這重量的逼視下，放開目光的韁繩，讓它在這短暫的時空里，肆意地釋放，狠狠地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