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有多少的憂愁,在某個秋雨的夜里,慢慢地膨脹。每一種排解,都顯得多余和徒勞。怎么活,能活成現在堅如磐石地不肯心動的硬朗。燕子南飛的殿堂上,對著寬闊的街道,憧憬著遠方的溫暖和潔凈。那過堂的風,繞過殿堂,房梁,和屋頂,從墻洞里出去,不知道去向了何方。
他怎會忘記那一日,因公跋山涉水之間,他和她停下來休憩。
高山俯仰直下,層林盡染,楓紅片片,秋味甚濃,空氣清新得滴水有聲。潭水扶遙直下,穿林過葉。青山飛瀑之中,她甩起一頭烏黑的長發,就著瀑布梳洗起來。
他呆住了。
一瞬間,一生就這么在他腦海里飛過,長相廝守,白頭到老,仗劍天涯,肝膽相照。但她卻可以肆無忌憚地將心的門窗開開合合。
被傷了心,獨行中抬頭望天,晴朗的天空突然變了臉,下起了傾盆傷心雨。那雨水,竟也被秋葉染過似的,涂滿亮麗的油彩。
他驚覺他還在繼續,這樣的繼續需要多大的勇氣。他的悲憤,竟讓自己低到了塵埃里。內心的驕傲,被看得見的未來踹倒,難道要揣著憤怒,一直活到老,老成別人說的天命,老成別人說的夙愿,老成別人說的勇敢和堅強。為什么要完成別人口中的堅強。別人算老幾。他只是一個外來人,他只是一個被收養的流浪少年,他配不上她的美貌才華,也配不上她的豪華家境,只配用卑微的微笑,和微弱的聲音,祈求表面的和諧美好。
情為何物?少年萌動。只是這一瞬間的心動,催生無數煩惱,催生了卑微,和想要強大的決心。少年是這個時候才開始成人的。
時間可以改變容顏,增加肉體的僵硬苦痛,卻不曾將心靈變得更老道,生出保護的老繭,它只將那個濃度,調得越來越黏稠,越來越沉重,仿佛宇宙白矮星的密度,無法下咽,只億萬分之一,也足夠毒死所有的生命體。
但是,他熬過去了,沒有人知道他經歷了什么,但是成年后的他,儀表堂堂,談吐不俗,身居高位,且武藝超群。她依舊美若天仙,驕傲得像只孔雀。只是他突然發現,少年的心懷不堪一擊。她的淺薄的驕傲,并不能像少年時那樣葆有魔力。
他突然釋懷了,轉身,終于可以心無旁騖地去回應真心喜歡自己的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