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時，在日用品店鋪閑聊許久的呂尚和風湛湛，終于等來了公交車。

公交車漸漸停下，零零散散的些許乘客穩(wěn)步下車。

“劉姐，我們來接班了。”

呂尚走上車，自然的把劉佳從駕駛位，小心的拉起來，自己坐了上去。

風湛湛陪著劉佳，坐在前門附近的座椅上。

“真是麻煩你們了。”

風湛湛連忙道：“不麻煩，倒是劉姐你，也別太拼，今天要是查出來懷孕，就抓緊時間去找處長，讓他批你產假，身體才是最要緊的。”

劉佳拉著風湛湛的的手，輕輕晃動，“我也是這么想的。”

清風穿過窗戶，撫摸三人的臉頰，呂尚啟動公交車，一行人直奔安城而去。

差不多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走走停停的公交車，才到安城公交站點。

等車上的乘客都下車以后，呂尚轉過頭，向劉佳說道：“劉姐，正好五點，我干脆把你送到姐夫上班的地方好了。”

劉姐站起身來拒絕了呂尚的好意，“這離醫(yī)院不遠，去你姐夫那里，還得走不少冤枉路，我就在醫(yī)院門口等他就成，他現(xiàn)在應該往這邊趕了。”

“那行。”呂尚目送劉佳走下車，“你路上小心。”

劉佳站在路邊點點頭，三人揮手告別。

……

五點十分。

暗地里提前申請早下班半個小時的劉佳老公，騎著自行車，早早的就在醫(yī)院門口等候。

他望著迎面走來的熟悉身影，連忙上去迎接。

“怎么樣？今天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劉佳老公攙扶著劉佳，向醫(yī)院里面走去。

“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不是五點才下班？”

“我這不是擔心你，所以請了半個小時的假，沒多大事。”

劉佳甜蜜的點點頭，低頭鉆過由老公掀開的塑料門簾。

進入醫(yī)院后，鋪面而來的藥劑味道，將兩人包圍。

劉佳老公將劉佳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好，他跑到咨詢臺。

“同志你好，麻煩問一下，孕檢在什么地方做？”

咨詢臺的小姑娘用銼刀整理著自己的指甲，漫不經(jīng)心的指了指樓上：“右邊樓梯上二樓，右拐就是。”

“好，謝謝，謝謝。”

劉佳老公轉身跑回劉佳身邊，兩人一同向二樓走去。

……

晚上七點，安城職工樓，六樓一單元。

喜上眉梢的劉佳和她老公，互相攙扶著，打開自家的房門。

劉佳老公小心翼翼的把劉佳扶到沙發(fā)上坐好，還貼心的將電視機打開，“你先歇著，我去給你做飯，可不敢亂動！”

劉佳手里拿著從醫(yī)院里帶出來的檢查單子，嫌棄的語氣里帶著些許歡喜，“醫(yī)生不都說了嗎，胎兒還沒成型，咱們不用太緊張的。”

“那也不行，該注意，還是要注意的。”劉佳老公揮揮手，斷然道：“還有，明天就把產假請好，你現(xiàn)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養(yǎng)好身體，越結實越好。”

劉佳轉過頭沖著廚房羞罵，“你才越養(yǎng)越結實。”

……

晚上十一點一十五分，從安城往北鄉(xiāng)前行的公交車上。

“送完這一個，咱們到金堤就不往回趕了吧。”

呂尚通過后視鏡，瞄了瞄老弱病殘專用座上，面無表情的亡靈。

“都行，反正到時候時間也差不多了。”

風湛湛沒什么所謂。

公交車踏上柏油路，呂尚的腳又多使了點力氣，車輛速度穩(wěn)步上升。

臨近道觀。

觀察了這個亡靈一路的風湛湛，感慨道：“這人真可憐，像是被彈珠一類的東西，射穿眉骨致死的。”

呂尚因為這句話，似乎隱約間也能看到這個亡靈額頭上的孔洞。

“什么彈珠能有這么大的威力？”

“隨處可見。”風湛湛想了想，“就比如說，自行車輪胎上，滑輪里的鋼珠，大小就差不多。”

風湛湛還特意站起來，用手指比了比亡靈額頭孔洞的大小，“差不多大。”

呂尚：“……”

“行了，到了。”

公交車在道觀門口停穩(wěn)，呂尚呼和一聲，打開后車門。

依舊如同往常一樣，道觀門口長明燈內的燭光，鋪蓋而來，卷走了站在門口的亡靈。

呂尚突然想到現(xiàn)在還待在禱告點的王志文。

“湛湛，你說已經(jīng)死過的人，如果他所犯得錯誤，并沒有因為他的死亡，而獲得諒解，那么這些亡靈，會不會在你所說的‘Limbo’，彌補他們所犯下的過錯呢？”

“誰知道呢？”

風湛湛接著道：“不過，你可以自己去尋找答案，反正我覺得，你離答案可能已經(jīng)很接近了。”

“但愿吧。”呂尚收回了自己望向長明燈的目光。

……

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公交車在金堤停靠。

結束了又一天辛苦的呂尚和風湛湛，拖著腳步向家里走去。

進門后，發(fā)出沉悶“咕，咕”聲的老母雞，閉著眼，似乎在歡迎他們兩人回家。

“呂尚。”

風湛湛用手肘戳了戳呂尚的后背。

她眼睛看著肥肥的老母雞，“你不是答應過我，還要給我做幾頓雞湯的嗎？雞湯呢？”

呂尚被風湛湛這句話嚇到，“你不要告訴我，想讓我現(xiàn)在就給你做吧？馬上十二點了，大姐！”

風湛湛撇撇嘴，不屑道：“不做就不做，有什么了不起。”

心懷著憤懣的風湛湛，和心懷著無奈的呂尚，各自入眠而去。

院子的雞籠里，那只熟睡的老母雞還不知道，就在剛才，死亡與它在絲毫之間擦身而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