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陽有些猛烈，特別在這種晴空萬里的天氣里，差點將溫度升回到夏天。

林頌穿過陰涼的疏散通道，走進體育館內部場地之中。

這里早已搭起臨時營地，從設備的風格來看，顯然是應急小組負責的。

由于現在大多數人還在外面進行初次篩選，有資格進入這里的，都是像林頌這種拿到特殊推薦函的種子選手。因此場地內異常安靜，只有遠處隱約傳來工作人員的交談聲。

耳邊難得清靜下來，讓林頌總算是松了口氣。

自從林頌那三封推薦信暴露之后，身邊那些同學的心情，就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第一次有了可以成為先驅者的機會，第一次拿到來自傭兵組長的推薦信，兩件快樂事情重合在一起，得到的本該是像夢境般幸福的時光。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所有人表情凝重地盯著林頌，仿佛他從一開始就不該出現在這里。

事實上林頌確實有趁機消失的打算，可惜王明宇的表哥是個讀不懂空氣的男人。

他非但沒有理會表弟幽怨的眼神，甚至還拉著林頌熱情的攀談起來。

從炸雞店到考核點這一路，他一口一個兄弟，恍惚間令人產生他們才是表兄弟的錯覺。

如果不是林頌要在考核點和他們分開，再跟他這么聊下去，恐怕他就要和林頌原地燒黃紙拜把子了。

謝絕了表哥考核結束后喝幾杯的邀請，林頌帶著諸葛欣直奔應急小組的辦公區域。

他在進場前就已經想好，讓諸葛欣帶著自己那份推薦信去找林玲玲。

雖然他事后鐵定會被林少尉抓去算賬，但有了林少尉的指點和幫助，諸葛欣起碼比那些還在參加初次選拔的同學，擁有更大的機會。

將諸葛欣送到林玲玲的辦公室門口之后，林頌沒敢多做停留，一溜煙地跑到內部場地這邊，祈禱著林少尉暫時沒空過來抓他。

林頌根據路邊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進行同步率測試的場地。

工作人員正在腳手架上拆掉儀器的保護層，看到林頌進來時有些詫異，顯然沒料到會有人這么早就通過了初次篩選。

但場地安保由應急小組負責，他們身為眾神羽翼的成員懶得去管這些，便任由林頌在周圍閑逛。

“我還以為他們搞出個什么高端機器，原來只是把虛擬對抗裝置搬過來了啊！”

老白忽然從林頌身后冒出，單手托著下巴打量起那臺意義不明的巨大儀器。

“什么虛擬對抗裝置？”

林頌見閑著也是閑著，隨口就問了句。

老白隨手打了個響指，憑空掉出一本書落入他的手中。

“當初之所以做出這玩意，是為了讓先驅者適應位階壓制的影響。他們起初認為位階壓制是由S級荒獸的意識外放所形成，因此開發出這臺機器，將不同強度的荒獸晶核塞進去，通過聚集在一起的荒獸意志，試圖模擬出位階壓制的強度。”

“可惜這個訓練計劃以失敗告終，經過混合的荒獸意志，會對受訓者造成強烈的負面影響。而且他們很快發現，位階壓制是一種存在于荒獸之間的固有法則，根本不是后天訓練能夠克服的。因此這臺機器很快就被封存起來，再也沒有使用過。”

老白解釋完畢，啪地一聲合上書頁。

“通過機器就能模擬荒獸意識？這是什么原理？”

林頌望著眼前這臺四層樓高的機器，實在想像不出它是怎么工作的。

“這個說起來有些復雜……”老白撓了撓頭，“非要解釋的話，你可以片面地理解為，它可以產生針對意識的電子脈沖，而電子脈沖發射的源頭就是荒獸晶核。”

“也就是說，他們會用電子脈沖試探我的忍耐力，直到我頂不住時，就根據我當時表現出的意志力等級，匹配對應強度的荒獸晶核給我？我怎么覺得這玩意兒能治網癮？”

“雖然細節上有出入，但大方向上是這樣沒錯。”

“但你不是說會造成什么負面影響嗎？”

“做一輩子噩夢而已，總比直接拿你的腦子往晶核里懟安全。”

“明顯這玩意更殘忍好吧！起碼直接懟還能給個痛快。”

林頌正吐槽著，外面又進來了一個人。他連忙轉頭看去，發現對方是一名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

少年身形削瘦，留著凌亂的齊耳短發，長相不算出眾，但勝在精神飽滿，身上所穿的衣服略顯陳舊，卻漂洗得很干凈。

他發現林頌正盯著自己，隨即露出爽朗的微笑：“你好！我叫甄思。”

“我叫林頌。”林頌忍不住輕笑一聲，“甄思，聽上去是個女人的名字。”

“我媽當初確實想生個女兒……”甄思面露窘迫，但他顯然沒有在意林頌拿他名字開玩笑，繼續說，“看你跟我年紀差不多，難道你也是破輝計劃的參與者？”

“炮灰計劃？這群人起名字還真是直白。”林頌想起林玲玲說過的那個計劃，頓時嘴角抽搐了一下。

“是破除黑暗，重現光輝的意思。”甄思被林頌的話逗笑了，“這個名字是眾神羽翼文獻研究院的藍教授所起，他希望我們能夠化為文明的火種，為人類的未來掃清黑暗。說起來我也是受他推薦，才獲得了這個難得的機會。”

“眾神羽翼的文獻研究院？研究什么的？”

“好像是從大洋洲禁區發現的異世界石板。我在那里兼職當抄錄員，藍教授聽說我有參加聯合選拔的打算，就親自寫了推薦信。”

甄思笑著說起自己的事，絲毫沒有因為林頌是個陌生人而感到拘謹。

“你怎么第一次見面就跟我說這么多自己的事？不怕我利用這些信息給你下套嗎？”

林頌被他的笑容感染，忍不住跟他開起玩笑。

“呃……我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如果你覺得啰嗦的話，我可以少說幾句。”

“那倒沒有。我只是忽然明白，他們為什么會派你來當炮灰了。”

“你怎么老是說炮灰？你是覺得我比不上那些從小接受訓練的人，只能在這次考核里當炮灰嗎？”

甄思面色微慍，似乎對林頌的調侃感到不滿。

林頌看到他是這種反應，隱約察覺到他似乎并不知道這場統考只是誘餌。

“那什么……”林頌決定試探一下，“你的推薦人，有告訴你這場聯合選拔的目的嗎？”

甄思略顯詫異：“目的？不就是為了挑選新人嗎？”

看著他天真無邪的眼神，林頌算是徹底搞明白了。

泄露名單的事，怕不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其他人都以為這是一次正常的選拔考核。

這大概就是林玲玲所謂的雙重保險，既不妨礙給幽影下套，又能推動選拔正常進行。

“沒什么，我就隨便問問。”林頌生硬地掩飾過去，“不過我來這里還為了別的事……”

他正打算問甄思有沒有見過蕭雪霽，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議論聲，隱約還聽到對方提到李沐沁的名字。

“別跟我提什么晉升名額，提起這個我就窩火！本來我融合驅動核心后，就能直接去遠東支部報道的，誰知道半路被人截胡，只能跑來這里跟你們這群混蛋搭伙。”

“說笑的吧！你們武家老爺子可是眾神羽翼的創始者之一，誰敢跟你十四少搶名額？”

“還能有誰？李啟那個小女兒李沐沁唄！而且搞得神神秘秘的，我打聽點消息還被老爸臭罵了一頓。哼！要不是她家里人看得緊，老子早就將她辦了……哦，還有她那個姐姐！”

“她姐你可惹不起，人家現在是十剋的部下，一發次元斬擊分分鐘把你削成肉沫。”

“我好怕啊！你是不是忘了我堂哥是誰？遠東支部排名第一的S級先驅者，十六歲就通過S級考核的天才，連總部的執行官都要尊稱他一聲閣下。”

“又來了又來了！說到你堂哥就跟磕了東西一樣上頭。”

幾名穿著眾神羽翼制服的少年結伴而入，也不知是不是聊天聊得太投入，直接從林頌和甄思中間穿過，領頭那名叫十四少的白凈少年似乎嫌林頌礙事，十分粗暴地將他推到一邊。

林頌沒來得及反應，踉蹌兩步直接坐倒在地，后面路過的人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等人群走開后，甄思連忙過來將林頌拉起。

“沒事吧！”甄思滿臉擔憂地盯著他。

林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搖頭示意自己并無大礙。

甄思看著他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不禁皺起雙眉，立即轉頭沖已經走遠的那群人大喊：“喂！你們撞到人連句對不起都沒有，難道你們父母沒有教你們什么叫禮貌嗎？”

他的聲音飽含怒意，在安靜的環境里顯得格外響亮，一下就蓋過了那群人的說話聲。

幾名少年的議論聲戛然而止，緩緩轉頭看向他和林頌。

他們的眼神，像是發現了什么可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