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合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維，蓋頭遮住了我的視線，只能低著頭從蓋頭遮不住的空間里看到慢慢走進視線的紅色厚底鞋，和袞上繡的蜷曲的蛟龍圖案。

這是只有太子才能穿的冠服。

太子在我面前站定了一會兒，后拿玉如意挑下了蓋頭。

“餓了么？”

這是他看著我時，說的第一句話。

“不餓。”

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我只不看著他。

有丫鬟及時給我們遞了合巹酒，又把棗，花生，桂圓撒到喜被上，喜氣洋洋的朝著太子討賞：“恭祝太子和太子妃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賞！”

太子把酒一飲而盡，將杯子置于圓桌上，向一眾丫鬟太監封賞。

我握著酒杯的手抖了抖，有酒撒出來，也掩飾著喝了下去。

丫鬟太監們領了賞，一個個都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太子，還有一屋子搖曳的紅燭。

“睡吧！”

太子殿下把紅燭吹滅，褪了衣物躺在我的身邊。

我僵硬的躺著，一動不動。

有溫熱的氣息伴隨著酒香，一下一下的撲在我的臉上，癢癢的。

“你這個樣子倒不像你了……像你姐姐。”

良久，太子才又開口。

“……”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直挺挺的躺在床的內側。

太子只笑，用手撫摸我的眉眼……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摸什么稀世珍寶。

我知道，我的眼睛很像姐姐。

.

第二天，我堪堪醒來之時，已是巳時。

太子早已上朝

而按照慣例，我要進宮拜見皇后。

“太子對你好么？”

皇后坐在坤寧宮大堂尊位，第一次這樣威嚴的待我講話，完全不似過去那般慈祥和藹。

我突然有個想法，是否姐姐也曾是皇后的嬌俏侄女，只是在成為太子妃后，便被皇后這般威嚴所震懾。

“太子待我很好。”

我跪在大堂里，第一次在皇后面前低眉順眼。

皇后不說話，只朝著我在東宮里的貼身丫鬟翠翠招手。

翠翠心領神會，將裝昨夜白帕子的匣子交與皇后，皇后打開看了，才面色柔和起來，叫婢子把我扶到右面的椅子上。

“崔靈，你和陵王的事…我不管，但是切不可觸怒太子。”

待我堪堪坐穩，皇后低聲開口。

我看向皇后，她應該也是知曉了民間傳言，只是我不知道這流言蜚語竟都傳到了皇宮里。

自姐姐死后，皇后肉眼可見地老了許多，鬢角多了許多白發。

她臉色也不好，想必是因為皇上最近重用驃騎大將軍，格外恩寵徐惠妃冷落于她的緣故。

“是。”

我不解釋和陵王的關系，答應下來。

皇后這般忌憚太子，一是因為太子因年少立功，越發受皇上的重視，也越發不受皇后的控制。二則是因為她并非太子生母的關系。

成和二十年，衛嬪生下五皇子，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便離世而去，死因不明。

后五皇子被送到坤寧宮寄養，長到如今二十一歲。

皇后又和我閑聊了一陣，其實不像聊天說閑話，倒像給當時姐姐訓話一樣要我步步驚心，步步為營，好把崔家的盛寵延續。

我答應下來，只是我從來不如姐姐聰明，也不如姐姐受人青睞。

午時準備回宮時，太子派人告訴我，他正太和殿和陛下議事，讓我先回。

我愣了愣，心里明白太子難以面對我。

他昨夜的溫情，想給是另一個人。

而我，他只當是妹妹。

哥哥和妹妹，這自然難以面對。

聽了太子貼身小廝的話，皇后不復柔和，只目光如炬的盯著我，我有些難堪。

太子新婚，陛下如何會不顧新娘子一人回府，而獨留太子議事？

這不過是太子蹩腳的借口，皇后自然也清楚。

“既然這樣，那……臣妾告退！”

我避開皇后刨根問底的目光，想要離開，作揖的手都有些顫抖。

太子喜歡姐姐，而把我當作姐姐的替身，這是一個誰也不知道的秘密。

皇后將重振崔家的重任寄托在我這樣一個替身太子妃身上，我如何勝任？

看出太子和我的生疏，皇后嘆了口氣，叮囑我：“崔靈，如此，你便要早日和太子誕下子嗣。”

皇后從不著急子嗣，她伴隨圣駕也有三十年之久，從盛寵到如今的冷落，從不屑用孩子綁住君王。

如今到我，崔家的境遇確實是不一樣了。

“是。”

我知道逃不過這么一劫，只接話答應著。

生下太子的子嗣嗎？

阿衡……

-

成和四十一年五月，驃騎大將軍班師回朝，大戰匈奴凱旋而歸。

這是我朝建立以來，第一次將匈奴趕出我國的領土，取得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戰爭的大勝利。

皇帝陛下龍心大悅，不僅將徐惠妃升為貴妃，還將其兒子陵王從西南邊陲召回，賜宅封府，并命其掌管黃河一帶水域，恩澤萬民。

自出嫁以后，我不曾出府，這些朝堂之上的消息，都是由貼身丫鬟告知。

既然要成為姐姐的替身，也該學著姐姐愛清靜的性子。

“太子妃，太子有令……”

太子的小廝跑進我的院子里來，太子總派身邊的小廝來傳達他的命令

說起來，太子已經許久不來我府上。

每月的初一十五太子留宿正妃府，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我沒想到太子如此不敢面對我，連這些規矩都不放在眼里。

只是我也知道，從前他一直只把我當妹妹的。

“起來說話。”

我只顧修剪我的翠蘭，太子初一派人過來，不過是推脫晚上不過來留宿。

“太子今日于文江游水，對溫姑娘一見傾心，欲納其為妾……”

“納妾？”

我從未遇過納妾之事，不知道如何準備才好，這一時倒手忙腳亂起來。

“太子妃可愿意？”

小廝跪在地上誠惶誠恐。

我還并不來得及說話，宮里的太監就趕來宣布今天夜里要舉辦宴會。

皇上要為驃騎大將軍徐凱接風洗塵。

我接過圣旨，派了賞金與宮里的太監，又讓小廝把這個消息帶給太子。

太子近來并不樂意住在東宮，聽丫鬟們說，太子最近一直流連花街柳巷，像是在找尋著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