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兒你玩球嗎?看世界杯嗎?看歐洲杯嗎?看五大聯賽嗎?”坐在我旁邊的胖子不斷的問著我關于足球的一切信息。
“以前看,現在不看。”
“喜歡誰?C羅還是梅西?”
“大羅。”
“大羅?還真沒想到,看你不過20歲,竟然喜歡大羅。”
“是不是掛壁了,做起日結。”
我對著他點了點頭,便不再理會。戴上耳機聽起來音樂。
看來眼鏡男沒有騙我,在廣州做這種日結的兼職,絕大多數都是老哥出身,其實仔細想想也對,一個正常人都有自己長期穩定的工作,誰又會做這種無聊的兼職呢。
“到了,明天早上7:00在車里面換衣服,現在你們自由休息。”中介對著我們喊道。
隨著發動機的熄火,人群又開始發生了躁動,大家開始在那里唧唧歪歪。
“好熱啊,內褲都粘著屁股了。”
“你往那邊一點,別擠著勞資。”
“誰把鞋子給脫了,臭死了。”
“走走走,又臭又悶,下車了,下車了。”
怎么形容呢,此時汽車里面的情況,如果汽車是一個微波爐,那么此時汽車里面的味道,就感覺是有人在微波爐里面放了一個巨大的已經壞了的榴蓮,在里面加熱微波著。我覺得這種臭,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我找不出哪個詞可以來形容,還好白天沒有吃飯,否則肯定直接給吐出來。更可惡的是挨著我坐的胖子早早的就已經把鞋給脫了,汽車開動的時候有空調,味道還沒有那么的明顯,一旦熄火,我總感覺有人拿了一坨熱乎乎的狗屎給捂在了我的鼻子上面。
走出車門的一瞬間,微風吹過,深呼吸,從來沒有覺得能呼吸到新鮮空氣竟然是人生中這么美好的一件事。
可接下來的事情就讓我很頭疼了,摸出手機看一下時間晚上的12:00。這能睡哪里啊?
“走走走,那邊有一片草地,湊活一晚。”
“走,找找附近的網吧先過一夜。”
“前面有個大廈,樓道里坐一晚得了。”
一個熟悉的身型在路口拐彎了,眼鏡男。他這是要去哪?
跟過去一看才知道他要干嘛。不知道他從哪里撿的一個硬紙盒,鋪在了平安銀行自助取款機的大廳里面,緊緊地靠著墻邊,枕著背包躺了下來。
“嘿,哥們兒,睡ATM機里面嗎?”
“嗯,你別來了,等下攝像頭看到你,小喇叭就要喊人了。”
“為什么?”
“你沒有看到攝像頭嗎?只有我這個地方是盲區,你待這里面等下夜班的保安一定會來的,你找其他地方吧。”
這大夏天的,我能去哪啊?不遠處的草坪上,看到幾個老哥已經躺下了,旁邊石階上還躺了幾個。路邊的三輪車里面還躺了兩個。他們可真行,就這樣躺下了。
余吉祥啊,余吉祥,傻X了吧,讓你賭博,讓你跑路,讓你逞能,翻身?你以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去大城市就可以賺大錢了是嗎?眼前的景象美不美?從來都想不到嗎?
想不到,沒見過,做夢也不會夢到,人間的疾苦和辛酸在此刻被我一覽無余。
說實話,我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種場景,讓卑微的我,感受一下跑路的每一次寒冷。我嘗試著躺在草坪上面,對不起,也就五分鐘,我的兩個腳踝已經被蚊子給紋了兩串紅瑪瑙,我又嘗試著坐在大夏的樓梯口依靠著欄桿雙手握著腳踝,對不起我的兩個耳朵又被蚊子給親吻出兩個佛系的大耳垂。我真的好像變成一只青蛙,這樣就可以吃的飽飽的,如果能變成一個滅蚊燈,我想我會更加有成就感的。南方的蚊蟲感覺和我們北方的還不太一樣,咬完之后奇癢無比,忍無可忍的時候我甚至一度拿著打火機去烤自己的腳踝。
街邊的流浪狗臥在三輪車下憨憨入睡,我好想變成它。悲劇的是我不能,在凌晨兩點我還行走在佛山的街道上,僅僅只是為了找一個可以讓我睡覺的地方,佛山這么大,生而為人,就在今晚我只是想找個棲息之地有這么難嗎?這種事情在我出來之前是做夢都不會夢到的噩夢。仰望星空,竟是黑漆漆的一片天,似乎連星星都不愿意看到我這樣的人?
還好我有影子一直安安靜靜的陪著我。
“影子啊你好,有我這樣的本體,你會感到恥辱和悲傷嗎?”
“我不懂什么叫做悲傷和恥辱,我只知道我需要陽光。”
“可是我不在了,你不也就消失了。這和陽光有什么關系”
“如果你一直處于陰暗之中,那我和死了又有什么區別,如果你一心向陽,那么我隨處可見”
“你覺得我現在就像一只老鼠,見不得光,只配活在陰暗的小角落嗎?”
“活在陰暗的世界還是陽光的世界,這個不取決我,而是取決于你。取決于你的內心。祝你好運,余吉祥。”
最終我從大寶箱里面揀出來一些稍微干凈的塑料袋,套在了自己的腳踝上,手腕上,用T恤蒙著自己的腦袋,宛如一個裝在套子里面的人,枕著背包,以天為被,地為床。
“吉祥?你的面子,尊嚴就那么重要嗎?在外面混成這樣都不回家嗎?”
“你是誰?”
“我是你的夢。”
“夢?夢還可以在夢中對我說教嗎?”
“我不是說教你,我是提醒你,任何時候回頭都不晚,回家爸媽還是疼你的,姐姐還是愛你的。”
“沒錢,拿什么回,牛批都已經吹出去了。不混出個樣子我拿什么回?”
“你早已經沒有臉了,為什么還要這么執迷不悟呢?家里有親人,有朋友,有哥們兒,他們都可以幫你。”
“我不要你啰嗦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不要覺得自己才26歲,你還可以任性,時間是不會停下來等你的,看著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都在努力的向前,而你卻陷入了賭博的深淵,有認真想過到底是為什么嗎?心高氣傲,恨心比天高,你的貪婪,你的欲望在一步步的吞噬著你,還口出狂言拿朱元璋來安慰自己,你配嗎,希望你早日回頭,好自為之。”
“起床了,還睡呢,悶死了嗎?”
眼鏡男用腳踢著我,一邊喊著我。
“喊我不就好了,干嘛踢我。”
“我才懶的理你,都上車了,不喊你,像你這樣的都去撿大寶箱了。兼職日結活,自己都不上心。”眼鏡男說完轉身就走向了中巴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