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的夜晚被霓虹燈裝扮的就如同一個豪華大劇院,整個城市就像一個婀娜多姿的少女在跳著民族舞。美麗鮮艷又富有活力。
我和阿偉坐在珠江新城富力廣場的臺階上面。每個人的旁邊放了一瓶農夫山泉,此時我手里拿的煙再也不是陽光利群,而是7元一包的紅塔。我覺得人的適應能力還是很強的,抽不起好的,咱可以買便宜的,實在買不起,咱還可以像小時候一樣,拿著一張紙卷著一個曬干的桑樹葉,其實有的時候抽的并不是煙,抽的是手里拿捏著的那種輕松悠閑灑脫的感覺。
“阿偉,你看過周星馳演的《功夫》嗎?”
“看過,怎么了祥哥。”
“你看現在坐在街頭的我們像不像《功夫》里面的星爺和胖子的某一個場景和對白。”
阿偉思索了半分鐘:“喔,我知道了祥哥,你是想說這個世界滿街的都是錢,遍地都是女人是嗎?你領著我來珠江新城是帶我來搞錢對嗎?你快說說祥哥,怎么搞錢。”
聽完阿偉的話我猛的抽了一口煙,緩緩的吐出去對著阿偉急躁的說:“搞錢,搞錢,搞錢,你就知道搞錢,為了搞錢,你進了傳銷,為了搞錢你玩起了時時彩,為了搞錢,你竟然要去劫道。我意思你看看夜幕下的廣州,多么的五彩斑斕,多么的引人入勝,看著一個個身著超短褲的美女,看著一個個開著超跑的帥哥,看著一個個活蹦亂跳的兒童,這些你看不到嗎?只有活著,你才能看到這些美好的畫面。只有活著你才能喝到星巴克,吃得到炸雞漢堡,還能去泡桑拿,你不明白嗎?”
阿偉用左手捏了一下鼻頭兒:“哥,你竟給我整虛的,畫大餅。你說的這些還不是有了錢以后才可以擁有的。沒有錢,爹媽都看不起,連狗都不如。不看這些還好,越看我內心越窩火,同樣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為什么她們可以過的這么幸福,而我卻混成了現在這個狗樣,哥,你還是再借給我200元,讓我燒炭吧。”
我真想給他200元,讓他滾蛋。在希音我為什么不加王佳寧的微信呢,說不定在這個點我還可以和她聊聊天。我雙手緊緊地夾著自己的脖子,腦子里面的思緒再次炸了鍋,如果我沒有賭,我現在應該是躺在床上,又或者是坐在沙發上,總之懷里肯定要摟著我的玉婷。現在坐在大街上,這特么的到底算怎么回事。
“祥哥,你真的是老師嗎?昨天你是不是騙我啊,你不會也是搞傳銷的吧,先安撫我受傷的心靈,然后再給我洗腦吧。”阿偉在旁邊念叨著就像一個白癡一樣。
“你特么是傻X嗎。你見過搞傳銷的給你買過衣服嗎?還請你吃炒米粉,喝啤酒的啊?然后帶你出去溜溜風?散散心?我看你是廢了,你去死吧。愛死哪死哪。”
對著阿偉一頓臭罵,空氣瞬間就被凝固在了一起,誰也不愿意打破彼此尷尬的寧靜。
“曾經的你有過夢想嗎?人活著肯定是有夢想的,要不然為了什么活呢?”我岔開話題問阿偉。
“曾經有,現在沒了,現在只想死。”
“什么是曾經有,現在沒?你給我說說。”
“我讀高一那年,全國房價大漲,當時我就想學習一個和房地產有關的專業,將來去搞房地產,當大老板。后來專科我讀了土木工程,但是畢業以后我發現一切都變了,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沒有人脈,沒有資源。老家那邊房地產竟然成了夕陽產業,出去吧,我還被搞進了傳銷。折騰來折騰去,給自己折騰一屁股債。我還不如和我哥哥一樣,初中畢業就去學廚師,現在我哥是飯店后廚掌勺的,一個月9000多。”
“你哥一個月9000多,被你騙8萬就要拿刀砍你啊。”
“我們家的事,一時半會兒我也給你講不清楚。哥你曾經是老師,你肯定學習特別的用功,怎么能淪落到這步田地呢,我如果是你,我媽肯定要被我氣死。我早就見了棺材板了。”
我沒有理會阿偉,坐在那里一直抽煙。看著一對對手牽手肩并肩的情侶在我的面前走過,我再次陷入了沉思。
夢想,人生在世,只要是活在這個世界上心智健康的人曾經都有過屬于自己的夢想,都有一個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
小時候媽媽問我的夢想是什么,我總是大聲的喊出來告訴媽媽,我長大要考入北大清華,我要當一名科學家。初三那一年我的夢想是考入本市的重點高中。高一那一年我的夢想是要考入985或者211全國重點大學。高三第一次全市模擬考試以后,我的夢想是考入一所一本院校。從XX師范畢業。參加工作一年以后,玉婷問我現在的夢想是什么,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我告訴她,你能這樣一直陪著我就是我最大的夢想。
后來看到同事都開著小轎車上下班,我也想把我的電動車換成小四輪。在家人的支持下入手一輛途觀,其實當時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就想刮風下雨的時候玉婷不用在受風刮或者雨淋。不用為了擠公交而被別人踩到腳,不用為了等出租車而在雨中撐著傘。這些夢想我都一一的實現了。我為什么還要想著換奔馳開寶馬呢。什么樣的人生才算成功的人生?什么樣的人生是幸福的人生?什么樣的人生才可以被稱之為有意義的人生?以前的我不開心嗎?不快樂嗎?不幸福嗎?行走在罪惡的邊緣,最終讓貪婪吞噬了我自己。
“祥哥,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會瞎折騰,我老老實實的教書,老老實實的結婚,老老實實的生孩子。生完孩子將來再給孩子討個老婆,多完美的一生。”
“你懂個屁,哪有那么多如果,哪有那么多假如。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聽說過宿命論嗎?”我望著星空對阿偉闡述著宿命論。
“對祥哥,我也相信宿命論,咱倆現在去死吧。活著有什么勁兒,我長這么大連個海底撈都沒有吃過。一起燒炭吧。”
“我燒你二大爺。我帶你來是讓你散心的,是讓你感受活著的美好的,是讓你覺得活著才有希望的,不是讓你給我洗腦的。輸錢,沒錢了咱可以賺。咱有手,咱有腳,咱有腦子。不就是欠點錢嗎?有錢了,一切就有了。”我幾乎是對阿偉咆哮著一切。
“你一會宿命論,一會又要反抗命運,兩個人坐在這里像極了馬戲團里面的小丑。其實我知道,你是被賭害的了,我能理解,這都是后遺癥,賭到后期都是這樣,一邊幻想著美好的未來,一邊又扇自己的嘴巴子。你都已經跑出來了,還想那么多干嘛?我在三和的日子雖然每天也癱瘓,但是我從來沒有任何的想法,我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活一天算一天,那樣的日子反而過的很愜意。當我鼓足勇氣想要出去賺錢的時候又被黑中介給搞了,你說我這算什么。老天都不給我活路。”阿偉把煙頭狠狠的往石階上戳了一下:“祥哥,我看你早晚也會和我一樣,200萬的債務,鬧著玩呢。在我老家我一輩子也賺不到200萬。你現在應該賺點錢該吃吃該喝喝,啥事也別往心理擱,一個跑路的人,哪來那么多心思呢。”
“你小子進過傳銷就是不一樣哈,開始給我洗腦了是吧?昨天我就應該報警,你知道搶劫有多嚴重嗎?還在這里給我吹噓著。沒時間和你閑扯,再多看一眼這美麗的夜景吧,記住有錢人的生活是怎么樣的,晚上回去就找工作,想再這樣悠閑的坐著,我看你是做夢。”
“你要早給我說這個,我今天就不來了,我躺在床上睡覺不香嗎?”
香,香,香,穩如走了一個阿金,又來了一個阿偉。
屬于我自己的路到底在哪呢?老天啊,help me!!!回去的路上我的腦袋里面一直在反反復復的問著自己一個問題,我為什么要和一個劫道的在一起,我為什么要帶著他?我一個人不好嗎?我本來就是一個人出來的,他和阿金,波總還不一樣,阿金不會在我面前絮絮叨叨,波總更不會多說一句廢話。
憑什么他劫我道,我還要給他買衣服。這不公平,我已經做了我認為能做到的一切,我并不虧欠他。我應該是一個人,阿偉也應該是一個人。他的命運是什么樣子應該由他自己做出選擇,我沒有那么大的能耐和本事在跑路的時候領著一個小弟,對于他的悲觀論我持否定態度,我不想讓一個人在我耳邊每天念叨著‘死’這個字眼。
阿偉一直給我說他的命運有多慘,這個社會對他有多么的不公,稱自己是悲慘的失敗者和見不得人的人。這樣的一個人,我如果讓他跟著,無意是隨身帶了一顆定時炸彈。想到這里,我的內心就忐忑不安。即便他的眼睛里面充滿了無奈,甚至是絕望,真誠也好,善良也罷。對不起,他的這些所謂的命運不公與我又有什么關系呢,每個城市里面的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段故事,我不能因為他而讓自己陷入一個糾結的狀態,與其是這樣,我寧可一個人背著包繼續孤單的行走在廣州這所城市的每一條街道。
回到賓館的那天晚上我再次把賭狗的虛偽演繹的淋漓盡致,
“祥哥,你還不睡嗎?”
“你睡吧,明天早上10:00才集合,你先睡,我再看一會兒新聞。”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很自然的就講了出來:“明天我喊你起床,你先睡。”
看著阿偉熟睡的樣子,我是久久的難以入眠。我開始擔心在將來的某一個晚上他會偷走我身上的一切,所以在那一刻我做了一個決定。
在阿偉看來,明天睡醒他就要和我在一起開始工作,但他永遠不會想到,第二天的凌晨6點鐘,我一個人靜悄悄的背著包,跑向了遠方。在我離開賓館的某一個瞬間,我承認我有點自私,我甚至有那么一點點的愧疚感,但這種感覺僅僅就在20分鐘之后,也就是我坐上前往棠下的地鐵上時,我覺得自己的內心又自由了,我又回到了夢最初的樣子,一個人就像吐出來的煙圈一樣,無憂無慮的飄散在空中,風吹到哪我就飄到哪,不是我喜歡跟風,而是我想像風一樣自由。
后來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nicole,nicole說我當時的選擇是對的,nicole告訴我:“人不能為了害怕寂寞而刻意的去找一個陌生人當做同伴。”
其實阿金和波總對我來說也是陌生人,但是他倆給我的感覺,是這個阿偉給不了的那種。起碼在給我留下第一印象的時候,阿偉已經輸了。我不后悔自己的‘叛逃’,我并不虧欠他,我也對阿偉講述了一些活著的道理。最關鍵的是我連退房押金的五十塊還留給了他。不知道阿偉現在是什么情況,如果活著我祝他一切安好,如果不在了,我希望他不要記恨我。
不管我承不承認,在經歷了這樣的‘叛逃’事件以后,我的性格多少產生了一絲絲的變化,我變得不太愿意與外面的陌生人進行過多的交流,我不再樂意去聆聽他們的故事,直到后來我遇到了nicole。不過那也是我從澳門回來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