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起走出禮堂，燈光，音樂和人群的吵鬧聲都被甩在身后，一彎淡淡的月亮掛在夜空，夜晚的風有些涼，吹過樹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江喬穿上了牛仔外套，還是覺得有點冷，又戴上了衛衣后面的帽子。魏奕城一直在她側后方跟著她，大概半米的距離。

“你要去哪兒？”他突然問。

“回學校啊。所以你一直跟著我干嘛？想去我們學校玩？”江喬手插兜，依舊往前走著，一米六五的身高雖然不算高，但因為單薄，身影顯得很長。

魏奕城道：“我不知道要去哪兒，跟著你不行嗎？這么早就回去？要不出去走走？”

她回頭：“這不是在走嘛，其實我從你們學校走回去就夠遠的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是，那我就送你回去吧。早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就不叫你來了，真是抱歉。”

江喬莞爾一笑：“這有什么好抱歉的，如果我真的不想來，你叫我我也不會來的。”

魏奕城伸手摸了摸鼻子，笑起來：“那行吧，我請你喝東西好了，不算賠罪啊，想喝什么？”

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她說：“啤酒！”

“這大晚上的，想喝酒？不怕喝多了？”路燈照在他的臉上，眼睛里似乎有星星。

“這有什么，反正你又不會對我圖謀不軌。”她低頭，兩只手絞著衛衣帶子，看上去像一只正在啃松果的小松鼠。

魏奕城笑著看著她：“那可不一定。”

江喬一愣，隨即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咧開嘴笑：“我酒量可是不錯，放心吧，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說完就邁開步子輕快地往前走，好像踩在云朵上。

兩個人到路邊的便利店里買了幾罐啤酒，魏奕城堅持還要買兩罐可樂，說是大晚上的，不能讓她喝太多酒。江喬心里好笑，想著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就不能喝了。不過看在是他花錢的份上還是順著他的意思來吧，畢竟吃人嘴短。

BJ的夜晚繁華依舊，道路上車水馬龍，霓虹燈照耀得整個城市都閃閃發光。江喬兩只手捧著一罐啤酒，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手都要凍僵了，入口就是夏天的感覺。

“我聽說你是學法律的？”魏奕城問她。

“對啊。”她點頭，伸手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金屬框眼鏡。

“怎么想著學法律的？你高中不是理科的嗎？”

江喬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慢慢說：“其實我高中學了理科以后就發現我更喜歡文科。因為初中理科不錯才學理的，后來是越來越差了。”

魏奕城側身打量著她：“你一看就是那種文科特別好的，我就不行，我語文永遠一百零幾分，全靠理科拉分，我們語文老師恨不得每天跟在我身邊叫我學語文，每次考完試都在課上罵我，但是罵也沒用。”

她笑起來：“我知道。”

“我怎么老是壞事傳千里啊，不會全年級都知道吧。”他委屈地撓撓頭，喝了酒，臉透著點紅。

江喬喝了一大口啤酒說：“其實我們班主任總把你當例子來說明理科的重要性，大概意思就是，‘你們看人家文科那么差，不還是能靠理科考年級第一嗎’。”

魏奕城“哈哈哈”笑起來：“我倒是想把理綜的分分二十給語文，這樣就不用每天被語文老師念金箍咒了。”

江喬低頭笑，心里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就是下輩子，下下輩子也考不了那么高的理綜。

重點高中的競爭永遠激烈，特別是理科。理科實驗班的女生本就少，只有少數成績拔尖的，男生們整體還是很強。江喬幾乎是茍延殘喘祈求上帝保佑才順利混過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考試。因為學不好，所以更不想學，這種可怕的惡性循環一直在她身上上演。

對于天賦不夠的人來說，努力或許能讓你做的很好，但是沒法非常拔尖。在嘗試了無數次想要提高理綜成績以后她就下定決心以后一定要遠離理科，不再折磨自己。

好在她文科好，從小喜歡讀書，語文的優勢漸漸顯露出來。那個時候語文老師都愛讀范文，甚至打印出來貼在教室的墻上或者幾個班互相分享，當作范文。江喬就這樣寫了三年的范文，也算是在維持著她僅剩的一點驕傲。

江喬緊緊地握著啤酒罐，嘴嗑在罐沿上，說道：“對了，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好像有女朋友？”她盯著路面磚塊的紋路，好像要把路面看穿。

魏奕城愣了一下，說：“早就分了。”語氣依舊平穩，她卻分明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

她問完就后悔了，彼此之間還不熟，就這么貿然地問起他的前女友，確實有些突兀，她突然對自己很失望，好像有一大團棉花堵在胸口。想要挽救一下，又怕越說越錯，干脆就不再接話，一口氣喝完酒，跑到旁邊的的垃圾桶邊把罐子扔掉，“哐當”一下，心里才舒坦一些。

魏奕城看著她走過去，又低頭在袋子里翻了一下，拿出一瓶可樂遞給她。剛剛在便利店買可樂的時候，他問她是要百事還是可口，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可口。他笑著問：“這么干脆？”她回答：“百事太甜了，我不喜歡太甜的東西。”“我也不喜歡太甜的。”他笑著拿了兩罐。

兩個人慢悠悠地走到江喬學校，他這次沒有堅持送她到寢室。一路上都交談不多，江喬不善于找話題，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魏奕城偶爾說話，又似乎是有心事，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她突然有些泄氣，即使認識他這么多年，也喜歡他很久，她還是一點兒都不了解他。她從始至終都是被動的一方，只要他不愿意打開心扉，她就永遠也走不進他的世界。

就是這么的不公平，動心的那一刻她起就已經失去了主導的機會。

上了樓，寢室的門虛掩著，江喬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榮佳的聲音。她苦笑著進門，一眼便看見肉松可憐兮兮地站在寢室中間，低著頭，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見她來了，立馬搖著尾巴跑過來，像找到救世主一樣扎進她懷里。

“欸，你這個壞蛋，別以為找到江喬了就能逃過一劫，快過來罰站！”榮佳手里拿著一本書，卷起來當作棍子，瞪著縮成一團的肉松。

江喬想到了母夜叉孫二娘，笑起來：“怎么了？它又干什么壞事了？”

榮佳嘴一撇，委屈巴巴地指著自己的褲子：“你看，肉松竄到我桌上，把我的咖啡弄倒了，還潑在了我褲子上！”

“哎呀，我們肉松沒被燙著吧，快讓我看看。”江喬忍著笑，浮夸地在肉松身上摸著。

“嗬，你這個見狗忘友的女人，你你你，你良心何在？”榮佳一只手放在胸口，仰天長嘆。

江喬笑出聲來：“好了，那我幫你教訓它，”說著就拍了兩下肉松的小屁股。她在書桌里翻找了一下，掏出一袋狗糧，拆開放在它的碗里，接著說：“不過，咱們這兒太擠了，肉松住著確實不太方便，總是弄壞東西，要不咱們還是給它送走吧。”

“嗯......但是咱們也不知道去哪找人收養它啊，放寵物店或者收容所里也不放心。”榮佳憂傷地說。

“要不我們去打聽一下，看誰愿意收養，咱們肉松這么乖，這么可愛，可能有人愿意要的。”江喬摸著肉松的毛，小家伙吃的特別歡，尾巴一搖一搖地，發出舒服的哼唧聲。

還是寵物最可愛啊。江喬想到魏奕城，撇了撇嘴。

她去洗了澡爬上床才發現手機顯示有一條新信息，來自魏奕城：“我到了，晚安。”

是一個小時之前發的，她盯著看了一會兒，心里云海翻騰，最終還是沒有回消息，把手機塞在枕頭下，翻身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