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膊男人揮拳把司墨雪打倒在地上，全場一片嘩然。

“你干什么？”桃爾和米婭驚叫了一聲，握拳就要朝赤膊男人沖過去。

司墨雪揮手攔住她們，從地上爬起來，擦去嘴角的血痕，問：

“為什么？”

男人一臉怒意，張口想要說話，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強子，住手?！?

是那個被男人從火海里背出來的老婦，此時她扶著墻慢慢從地上站起來，顫巍巍的朝二人走來。

被換作“強子”的赤膊男人好像很是敬重老婦，瞪了一眼司墨雪，轉身快步上前攙住老婦。

老婦步履蹣跚的走到司墨雪面前，她雖然年齡不是非常大，但很瘦，幾乎瘦的脫了形，腰背佝僂著。

她對司墨雪說：“我們都是一些幾乎沒有戰斗能力的混種人，無論在人類聚集區還是在綠洲，都過得很苦，大部分人都餓死了。與其因為沒有食物吃而活活餓死，我們還不如到這里來，鼴先生為我們提供吃食和住的地方。雖然割肉的時候是疼了一點，但反正還是會長出來的，對吧?！?

老婦輕輕抓住司墨雪垂在身側的手：“我們知道晏先生的做法不對，殺人吃肉，天理難容。但是一開始加入工廠的人都是自愿的，做出來的罐頭也只賣給集聚區那些因為貧窮而買不起肉的人。后來罐頭賣到綠洲里去了，買罐頭的人多了，肉不夠用了。鼴先生開始四處抓人。”

“我們屋里就有個小男孩是被抓來的，天天晚上哭著要媽媽。那個時候起我就知道鼴先生的初心變了，工廠覆滅是遲早的事?！崩蠇D把司墨雪的手抓到自己眼前。

司墨雪垂下頭，看到自己白皙、掌心和指腹略有薄繭的小手握在老婦像老樹皮一樣布滿皺紋的手里。

老婦輕輕拍打司墨雪的掌手背，聲音溫柔的仿佛司墨雪是她的孫女：“小姑娘，我們不怪你，你也不要自責，我知道你的做法是出于好意，你是對的。人肉工廠不應該存在。只是，現在工廠不能再辦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里過活了......”

司墨雪垂眼看著地面，沒有接話。

說完這些，老婦松開司墨雪的手。她身體頹敗得厲害，只說了這些話，就讓她開始微微氣喘。

強子扶著她，緩步走回原來的地方坐下休息。

工廠后面的火好像退了些，露出被火舌燎的漆黑變形的墻壁。濃濃的黑煙翻滾著，帶著火花，沖上工廠頂棚。

燃燒的工廠里陸陸續續有幸存的工作人員跑出來。

不多會，這塊門前的空地上就擠滿了幸存者，全都是衣服被燎破，皮膚被燒傷，灰頭土臉的形象，帶著一股濃濃的煙味。

人們都盡力往工廠大門的方向擠，貪婪的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想要躲開工廠深處翻滾出來的濃煙

更多巡查隊的人來了，他們打開工廠大門，沖進空地，撲滅大火，把所有的工廠相關人員和混種人都押上車。

司墨雪和桃爾看著強子背著老婦爬上運輸車。

一個制服和其他人不同，疑似小隊長的混種人來到到司墨雪面前：“您就是‘調查工廠不明肉類來源’任務的接收者，初級荒原獵人司墨雪小姐吧！”

“我是?！?

小隊長將手中的文件遞給她，用公事公辦的語調說：“本次工廠的后續處理已移交由銀色大廳，感謝您在本次事件中的努力。這是一份獎勵通知，您可以在返回綠洲后憑此通知到最近的銀色大廳領取您的獎勵。”

司墨雪接過文件，應了聲：“謝謝?！?

將所有人員押上車后，巡查隊發動車輛返回綠洲。

司墨雪和桃爾目送巡查隊車輛漸漸駛遠，直至變成一個個小點，消失在道路盡頭。

桃爾目送車輛消失，轉過頭看向司墨雪：“墨雪，我們……真的要這么做嗎？”

司墨雪還來不及回答，米婭從一塊石頭后面竄了出來：“咋滴？你就那么想我被抓走嗎？喵?！?

桃爾：“我這不覺得隱瞞你的情況不太好嘛，萬一被發現了……”

米婭搶過她的話頭：“我是被鼴先生秘密帶進來的，平時又帶著面具，工廠里根本沒幾個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不會被發現的好喵？”

“再說……”米婭臉上掛起一個冷冷的笑容，她用一貫歡悅的語氣說道，“我手上有工廠交易的所有內容，足夠讓他們罪加一等，所以他們是不會供出我的，喵～”

“可是……”

桃爾還想說些什么，司墨雪張口打斷了她：“好了，我在工廠里答應過米婭，而且……米婭她只是想要個家人，本性并不壞?！?

她看了米婭一樣——貓耳少女看來并非一個空有美貌的花瓶，她相當機靈，而且果斷。司墨雪收回目光。

“……哦?！碧覡柲匕押蟀刖洹笆樟羲苈闊毖柿讼氯?。

米婭注意到司墨雪盯著巡查隊車輛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開口道：“小雪，你是在擔心那些混種人喵？”

司墨雪低聲“嗯”了一聲，把手背到身后：“我在想他們以后要怎么辦？”

米婭聽完，漂亮的眉毛皺到一起：“現在是末世誒，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們能管好自己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更何況他們先說運氣不好，不具備能讓他們在末世里活下去的人，怨不了別人，喵?！泵讒I想了想，補充道。

司墨雪抬起頭，對米婭露出一個微笑：“我知道，是我多慮了。”

天色漸晚，塔爾塔洛斯荒原上的寒風在三人身邊呼號的愈發凄厲。周圍的溫度在急劇下降。

一陣寒風刮過，米婭禁不住打起了冷戰——她身上原本穿著的裙子在和司墨雪的對戰中被撕裂，只著一身薄衣薄褲。原先在火場里又出了不少汗黏在身上，現在被冷風一吹，那股寒意感覺刺到了骨子里。

“好冷啊……”米婭抱著自己的胳膊，顫聲說道。

司墨雪和桃爾也沒好到哪去，她們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濕，被風吹涼后就像一層冰涼的盔甲貼身罩在皮膚上，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早點回去吧?！彼灸┒抖兑路?，不讓汗濕的里衣直接貼著皮膚。

米婭和桃爾應了聲，跟著司墨雪開始朝綠洲的方向走去。

離開前，司墨雪停住腳步，朝身后看了一眼。

米婭也回過頭，看著被燒的一片漆黑的工廠，傷心無比：“我的小裙子，我的洋娃娃，我的粉色小房間，全沒了喵……”

司墨雪則瞇起眼，剛剛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什么的，燒毀的工廠后面，地上似乎有幾根銀白色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