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不死的給我出來！”

瞽叟渾身一震，哆哆嗦嗦下了床，摸索著往外走。

維田氏正在廚房忙活，聽了這話趕忙擦手出來，看到自己的兒子青筋暴露，惡狠狠的站在門口，像是要?dú)⑷艘话悖陀洃浿心莻€安靜懦弱的孩子判若兩人。

“阿象，你怎么能這樣跟你父親說話。”維田氏弱弱的說。

“母親，你不要插手，你問問這個人，他說重華死了，重華死了嗎？”最后一句是沖著剛剛挪出屋門的瞽叟。

“應(yīng)。。。應(yīng)該是死了。”

“應(yīng)該？你說應(yīng)該？你眼睛瞎了，耳朵也聾了嗎？手腳也殘廢了嗎？他好好站在那里你不知道嗎？”

原來重華沒死，瞽叟和維田氏都悄悄出了一口，可面對阿象的質(zhì)問，這老兩口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點(diǎn)燃了倉廩，火勢很大，重華就在屋頂上，應(yīng)該沒有生還的道理。”

“你覺得我在騙你是嗎？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也瞎了？”

“阿象。”維田氏還想勸阻，可阿象再不是那個聽話的孩子了。

“說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要重華去死，你必須給我做到。”

“我已經(jīng)做過一次，重華已經(jīng)有戒心了。”

“這是你的問題，我只要結(jié)果，如果你做不到，你知道后果的。”阿象臉上的稚嫩褪盡，只剩下冷酷。阿瑤姐姐，只要沒有重華。。。

瞽叟在村里失魂落魄的游蕩著，村里人給他打招呼，巴結(jié)的討好他，他都好像聽不到，似乎一夕之間，瞎子瞽叟真的變成了一個聾子。

阿瑤碰見了瞽叟幾次，本來滿心的仇恨在看到這個老人的一剎那竟然都不見了。每一次看見瞽叟，他都好像比上一次更加蒼老，更加干癟，脊背也眼見得彎了下去，讓阿瑤憎恨不起來。

“我看到你的父親了。”阿瑤輕聲提了一句，原本是她說要重華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的，結(jié)果最先心軟的卻還是她。

“我?guī)滋鞗]回去看過了。”

“我知道。”

“他怎么樣了。”

“他好像更老了，阿象和維田氏應(yīng)該沒有好好照顧他。”

“是阿象吧，維田氏雖對我這樣，對父親卻不算苛待。”

“阿象他。。。”

“別想了，他不是當(dāng)年那個孩子了。人各有命。”重華淡淡的說著。

阿瑤沉默了，她能說什么呢？讓重華去照顧瞽叟？一個沒盡過一天責(zé)任得父親，一個想要兒子得性命的人。

“勞川。”

“屬下在。”

“明天開始，給我家里送吃穿用度這差事你親自負(fù)責(zé)，務(wù)必交到我父親手上。”

“諾。”

這是重華唯一能做的了吧，阿瑤想，希望阿象能回頭。想到阿象，阿瑤心里不免悵惘，這個孩子不也是因?yàn)楦改傅哪鐞酆瓦^度保護(hù)才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嗎？在阿瑤的心里他還是那個在姚山上放肆奔跑歡笑的樣子。阿瑤決定偷偷去勸勸他。

趁重華正忙著，阿瑤假裝閑逛到了阿象家。正躊躇間，門開了，是阿象。

“阿瑤姐姐。”阿象臉上是明媚的笑意，阿瑤回來后，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碰面，如果不算前幾日阿象看到的那些的話。

阿瑤很難把眼前的阿象和維田氏口中的阿象聯(lián)系起來，眼前阿象只是比之前略高了一些，臉上的笑容還是一模一樣的。

“我隨便走走，竟走到了這里。你有空嗎？陪我一起走走。”

“好啊！”阿象忍住不去想那個相擁的背影，好像只要不去想，那一切就都沒有發(fā)生，阿瑤姐姐這不是來找他了。

“要不要跟你母親說一聲？”

“說什么呀，她管不了我了。阿瑤姐姐，我長大了，我都比你高了。”

“對啊，”阿瑤細(xì)細(xì)打量著阿象，身量都長足了，是有些少年的樣子了，“你長大了，可以獨(dú)當(dāng)一面了。”

“我們?nèi)ヒι桨桑詮哪阕吆螅医?jīng)常去山里玩。”

“好。”

還是過去那條路，只不過過去是阿象在前面蹦蹦跳跳，阿瑤和重華在后面說話聊天，或是各懷心事。如今各懷心事的變成了阿瑤和阿象。

不多一會，走到了當(dāng)年修煉的草地上，阿象和當(dāng)年一樣盤腿坐下：“阿瑤姐姐，當(dāng)年你教我的，我都記得。”

說起當(dāng)年的事，阿瑤心里也輕松起來，臉上的笑意漸濃。

“還說呢，那會你天天偷懶，叫你打坐你就打呼。”

“啊？沒有吧？”阿象居然臉紅了，“我可能是睡著了那么一會，應(yīng)該沒有打呼吧？”

“不承認(rèn)可沒用，我都記著呢。”

“真的？阿瑤姐姐都記得？”

“那當(dāng)然，你是我第一個小徒弟，我自然記得清楚。”他們都小心翼翼不去提重華。

“我說阿象。”

“怎么？”阿象有些戒備。

“你說你一個小伙子，怎么就那么懶呢？”

阿象暗暗握住的雙手放松下來：“我哪有，我母親就沒說過我懶啊。”

“那就是你母親對你太好了，什么都幫你做了，都不舍得說你懶。”

“母親對我是很好的。”

“父親對你不好嗎？”

“他啊。”阿象沉默了一會，“他只在乎他自己，除了大呼小叫他還會什么。”

“你父親會對你大呼小叫？”

“那倒沒有，都是。。。”阿象猛地停住了話頭。

“都是在罵重華吧。”阿瑤順著說了下去。

終于說到正題了，阿象心里嘆息著，順勢仰面躺下，兩手墊在腦后，閉上雙眼，不做聲。

“阿象，這都是為什么？”

她居然還來問他為什么，阿象簡直想要冷笑，可他生生忍者，他不想開口，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不可收拾，他怕心中的阿瑤姐姐會再也不想看到他。

“阿象，停手吧。”

“阿瑤姐姐。”阿象突然睜開了雙眼，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怎。。怎么這樣看著我？”

“我有哪里比不上重華？”

“你是你，重華是重華。我不知道，重華是你的哥哥，他不是一直在照顧你嗎？”

“誰要他的照顧！誰要這樣的哥哥！”阿象咆哮完就后悔了，“阿瑤姐姐，我。。我不是故意對你。。。我。。。對不起。”

阿瑤似乎看到了一絲晶瑩的光閃爍在阿象地眼中，可還沒看清，阿象就飛奔而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