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誓約柱
- 相思恍如夢
- 惟桓
- 2122字
- 2020-04-20 09:49:04
重華習慣了家里人的無視,去了廚房,看米缸光亮像是新的一般,水缸卻膩著一層青苔,挽起了袖子去打水清洗水缸。
重華忙活了一陣,洗刷了水缸,打滿了水。維田氏就在一邊看著他,不說話,自然更不會幫手。
重華干完活,垂手而立,對后母說:“孩兒走了這么久,家里都靠母親操持,母親辛苦了。”
這個已經顯出了老態的婦人像是被這一年的生活磨去了性格里根深蒂固的戾氣,聽到重華的話,竟生出了一絲感動。
重華不是她的兒子,自從她嫁過來她就從來沒有把重華當成過自己的孩子。在她心中重華是個累贅,是她親生兒子阿象的敵人,也是她不幸的婚姻的一個標志。
所以她恨重華,不給他吃飯,動輒打罵,搜刮重華的每一點價值,似乎只要重華少一分,她的兒子就可以多一分。
這一年時間,剛開始家里沒了重華她很開心,這么多年的夢魘終于走了,她甚至祈禱重華死在外面,似乎這樣她的一生就沒有了污點。
可是時間一天天過去,當生活的重擔終于完完全全落在她的身上的時候,她才明白這么多年她究竟做了什么。
丈夫是個瞎子,根本不可能指望他,兒子被她慣的無法無天,卻是什么都不會做,當然,她還是不舍得讓自己的兒子做什么的。重華準備的食物吃完之后,她不得不想方設法給家里尋一些吃食,她和丈夫可以挨餓,阿象怎么能挨餓呢?
她想去村里別的人家家里去幫傭,可是她惡名在外,沒有一家愿意接受她。她也試過去姚山采野果野菜充饑,可她不過是個婦道人家,手無縛雞之力,不敢深入姚山,近處的都被其他人趕早采了去,輪不上她。
最后還是皋陶伸出了援手,皋陶告訴她這是重華臨走時的囑咐,若是家中有了難處,請他幫襯。皋陶借了她一些余糧,又幫她開墾了一塊荒地,教她種些五谷,還幫她通了水渠,便于灌溉。他們一家的生活才終于有了著落,靠著她的一雙手,支撐到了重華回來。
這一切,瞽叟和阿象不明白也不在乎,可她知道重華是明白的。可是這二十多年,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早已不僅僅是一道鴻溝了,她不知該說些什么。
重華見后母只看著他,半晌也不發一言,道:“孩兒在外創下了一些家當,這次回來,家里就不會再為生計煩憂了。母親和父親可以安享天年,至于阿象,我會給他舉薦一份差事,只是日后如何,還要看阿象自己的造化,請恕孩兒不能保證。”
“阿象他,怕是當不好差事的。”維田氏終于開口了。
“如此,那便讓阿象安心奉養父母罷。”
“也好。”她還想說些什么,躊躇了半晌,終是什么也說不出來,只得作罷,走開了。
重華去尋了皋陶阿瑤,和村長商議今后的安排,村長劃了姚山山麓一片土地給重華建造房屋倉廩。重華還在宅院后面另建了一方小院供阿瑤居住。
皋陶正式做了重華的門客,開始籌劃重華許諾的將帝堯的賞賜分給村里人。這分賞就像是分贓,非常容易引起糾紛。當時的人們面對糾紛沒有行之有效的解決方式,往往就是打一架,誰贏了聽誰的。
重華惦記著帝堯的吩咐,把這個難題丟給了皋陶,告訴皋陶:“怎么分隨便你,我只有一個要求,絕對不能因為這是增加鄰里的糾紛。”
皋陶冥思苦想了好幾日,終于想出了一個計策,他召集了村里人,當眾說:“重華外出,得了帝堯信任,賜下了牛羊。他看我們受旱災之苦,愿意分一些賞賜給大家,一來幫助大家度過時艱,二來也是感激大家多年來的恩義。”
眾人聽了,連連點頭,交口稱贊。
皋陶話鋒一轉:“既然是帝堯賞下的牛羊,自然都是最好的,我們將牛羊都放養在姚山之中,想要領走的人就到山麓道旁,第一頭下山來的牛或是羊就可以牽走,走下來的牛羊是天意,鄉親們不可挑剔,更不可因此引起紛爭。”
有人聽懂了,點了點頭,沒聽懂的四處詢問,弄清楚之后也喃喃表示贊同。
“如果大伙都同意,我們就在此豎起柱子。”說著,幾個仆役抬著一根丈許高的木頭柱子走了過來,柱子表面被磨平,露出細膩潔白的木質來。
“這叫做誓約柱,在這柱子上按下掌印者就說明你同意我今日的說法,不起紛爭,便可以去山下領走牛羊了,若是日后有反悔的,我和他們,”皋陶指了指列隊的仆役,“我們會上門要回賞賜。”
一席話說完,村民大眼瞪小眼,第一次聽說按手印就要守約的事情,有些難以適從。年紀輕些的聽明白了皋陶的意思,有個年輕人大聲說:“就是聽你的有牛羊可以領,不聽你的就啥也沒有唄,我聽你的!”
說完大步上前,沾了些仆役準備好的茜草汁,一掌拍在柱子上,留下了分明的掌印。立即就有仆役上前,引這個年輕人去牽牛羊。
陸陸續續,人們開始上前按手印,表示自己愿意履約。皋陶定下一天只能供三戶人家領取,也就是說一個猶豫,說不定要比旁人晚好幾天才能領到牛羊,人們更是爭先恐后,生怕自己去的晚了,失了先機。
重華沒有出面,他如今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里苦思,除了早起去父母家里做些廚房里的活計,基本上不出門。
勞川是重華的貼身侍從,提出要幫重華去做那些粗活,重華卻說:“我家里的事都交給你,阿瑤院里你也幫我盯著,我父母家的事必須我親自動手,你若是去了,不就是你去行孝了?”
阿瑤看重華在閉關思索帝堯給的難題,她也不好經常去打擾,只好跟著皋陶看熱鬧。
開始幾日領牛羊的人還老老實實的跟著仆役在山口等著,接下來有人動起了腦筋,總帶著些牛羊愛吃的青草樹葉,甚至有人學起了牛哞羊咩,每天都有新鮮可以看。
有趣的是不管來人有什么動靜,山上的牛羊都不為所動,總是讓人等候良久,等得那些學舌的人都啞了喉嚨不再叫了,反而悠哉悠哉的挪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