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初見
《歸途之人》
風沙有恨亂卷塵,
大漠不愛獨行人。
滾滾瀚海遮云日,
茫茫丘山枯神魂。
迷途半世終知返,
尤幸留存幾分真。
千劫歷盡心尚熱,
萬念流轉血還溫。
……
大漠,入夜。
臨時營地內,篝火仍燃,晚餐卻早已結束。
可仍有一人,端坐烤架前,狼吞虎咽。周圍幾人善意嬉笑,還有人順手幫他補續奶茶。
此人抬首,笑稱多謝。
上首,一位身著紫色錦衣的老者,笑呵呵打量著眼前食客。
此人臉容仍顯倦色,卻不減豪氣,五官周正,膚色較深,看來也是久居大漠之人。他長發披散,中間梳一只小辮,四肢雄健,太陽穴鼓起,以手上老繭位置來看,這人通武藝,怕是還不低。
幾天前,商隊行進中,自己的小孫子的小胡達,看到遠方有個趴著的人。自己叫人抵近一看,竟還真是。
獨獨一人倒在大漠之中,既然沒死,就是天意。自己篤信天意,既然遇到了,自該全力施救。
如今總算把人救活了,也算不白忙這一場。
再說眼下,青年又吃下一只羊腿后,總算是滿足了。他再牛飲一通奶茶,然后暢快長舒一口氣!
呼!總算是,活過來啦!
自打獲救醒來,清水寡淡將養幾日,今天總算恢復過勁,能好好飽餐一頓了。
呃~
青年撓撓頭,起身同時,自懷中取出一張銀票,鞠躬,遞上:“大恩不言謝!此恩此德,秋某不敢或忘。不敢說報答,只是,實不好讓恩人白耗心力給養,些許銀兩,遠遠報不了救命之恩,只是在下一份心意,萬望阿曼大叔不要拒絕。”
阿曼大叔連連擺手,在后輩摻扶下,也站起身來回應:“哎~不說這個!相逢即是有緣,你孤身橫穿大漠,既能僥幸不死,那是天不絕你!我只是略盡薄力,當不得什么!”
青年還要再說,老者卻好像已陷入回憶,他以飄渺的音調,幽幽說道:“大漠,不同于其他地方,這里離死亡,太近,太近了!在這里,任你何等人物,都可能有需要他人幫助的時候。呵!我呀,我當初,也是靠著被人施救,才能活到今天的,所以,這沒什么。”
青年略做沉吟,深作一揖,不復多言。
身邊,由婦女抱著的小胡達,看著青年身后背著的長布包,很好奇,于是伸出小手,去揪了揪:“大哥哥,這是什么啊?”
青年扭頭一樂:“你自己打開來看啊!”
既得允許,小胡達好奇心更盛了。他努力拉拽布包,最后還真讓他掀起了一角。眾人稍一打量,里面卻是一張弓,和一柄刀。
青年哈哈暢笑不止:“小胡達!你先是發現昏倒在地的我,又有這樣一把好手勁,嗯,很好!這樣吧,大漠男兒,怎可沒有趁手的兵刃?這刀和弓,不敢說無雙無對,但也絕非凡品!既然你感興趣,就送與你,如何?”
老者急忙抬手制止:“娃娃不懂事,何必要當真?閣下既然負弓,想必是護身所用,如此之物,我等并不能收。唉!大漠多商旅,可也從不少沙匪!”
青年一笑,也不說什么。
……
第二天,青年已經不見,如同來時一般,空手而去。
呃,好像……和來時還是有點區別的。
在老者的帳篷內,留下了一個布包囊,里面是一張弓,一把刀,還有一張字條。
字條上寫道: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此弓此刀,博童一笑。
若遇沙匪,據實以告。
瀚漠飛龍此信在,
或可助公災禍消。
秋斌白,敬上。
拿著紙條,老者神色復雜無比:“瀚漠飛龍!……居然是他?”
……
太平鎮,大清早。
今日的小鎮,也是一如既往的太平熱鬧。
小鎮不大,居民不算多,鄰里鄰居的,都是熟人。
這里距邊關有段距離,不遠不近,雖不算交通要道,可一旦邊關集市將開,也會有來往商旅路過,熱鬧上一陣。
就好比近期,已經開始陸續有商人來到鎮上了。托他們的福,小鎮消費明顯抬頭,經濟狀況良好,這讓夏祁遇近期的日子很是滋潤!
一身紅黑的捕快服,有別于如今六扇門的黑藍裝,太平鎮的這位夏祁遇捕快,卻是位活潑的妙齡姑娘。
剛路過酒樓,老板柳娘就招呼上了:“哎~小遇!胡屠有訂一壇酒,你幫我送去吧。噥,桌上有你的報酬,早飯!呵呵,你先吃,吃好了再說。”
“哎!謝謝柳娘!”
“傻丫頭,一餐飯有什么好謝!要不是你不肯收錢,就憑你每天都幫我做活,我大可付你工錢,夠你買糖葫蘆的,吃個夠!”
“?乛v乛?哎嘿嘿~鄰里鄰居的,一點小事,怎么好要你的錢。”
小姑娘嬉笑著,快手快腳入座,端起碗就開吃,才一口進肚,就又開始叫嚷起來。
“嗯~~可真好吃!這又是您的手藝!自打柳娘你不做飯后,幾乎每次破例都是為我,你對我可真好!”
“這傻孩子……你慢點吃,別噎著。”
姑娘此時卻已顧不上回話,只是埋頭狼吞虎咽。
“咯咯!唉!這丫頭啊,每次都是毛手毛腳的,一點都不帶個女孩子樣!”
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明明聲音童稚,偏裝得老氣橫秋,讓人忍俊不禁。
女捕快就直接聽樂了,她咽下口中飯,看都不看,直接反諷:“羅二丫!你個成天騎驢煽風點火的臭丫頭,還有資格說我?”
“略略略!”一個樂不可支的小丫頭,從大門后出來了,她長得粉雕玉琢煞是可愛!扎著兩個斜指青天的小辮,騎在一頭小小的黑驢背上,一臉壞笑,笑得眉眼彎彎。
“丫頭!你和你的胡蘿卜等會再鬧,先讓你小遇姐吃飯。噥,給你!你的胡蘿卜的胡蘿卜,拿去喂吧!”
“咯咯咯!”羅二丫跳下驢子,屁顛屁顛跑到柳娘跟前取了蘿卜,再折返,拿蘿卜去喂驢子。小丫頭念念有詞,邊喂邊叨咕:“胡蘿卜呀胡蘿卜,你要好好滴,多吃胡蘿卜,那才好快快長大,才能更快地載我呀。”
“哼!”女捕快故作不屑狀:“臭丫頭,整天騎驢亂逛,惹禍精!”
“哼!羅二丫也不示弱:“笨捕快,整天毛手毛腳,你才惹禍精呢!”
“別爭了!”柳娘下了結論:“你倆一大一小,都是小笨蛋,都是惹禍精!阿大就不要笑話阿二了!”
“哼!”
“哼!”
兩個丫頭同時擺出不屑狀。
……
吃完飯,喂完驢,兩個丫頭一起告別柳娘,又開始了組伴游街之旅。
路過裁縫鋪,掌柜伊嬸也開口了:“小遇啊!昨個兒修繕房子,有段木柱,我處理不了,讓伙計給弄到門口了。你天生神力,幫看看,能不能替我抬出城啊?”
“成啊!我看看啊。哇~這么大個兒吶!嘿嘿~這東西你們的確弄不來。放心,就交給我好了!”
“那成!丫頭啊,今天午飯,我管了!你可記得來啊!”
“(′?`)哎嘿嘿~那,謝謝伊嬸啦。”
“這丫頭,見外不是?添雙筷子算得什么!除了你,這等重活,我可不知還能找誰來幫我。”
羅二丫也不甘寂寞,在后面插嘴:“嗨呀,夏捕快好威風噥!不愧是我鎮,神捕司之首座,膩害鴨膩害!”
夏祁遇聞言,臉都紅了,手足無措,笨拙地撓頭:“啊?哎嘿嘿……”
羅二丫手扒眼皮,吐著舌頭做鬼臉,繼續把話補全了:“吼吼~畢竟咱們鎮上的神捕司,全衙門就你一個捕快,你何止是首座,你簡直是隨便坐!略略略!”
“臭丫頭,要你多嘴?”女捕作勢要彈腦瓜蹦,羅二丫趕緊駕驢而逃。
……
“今天真順!一個早晨,就幫了兩個人,又是豐收的一天!”出了裁縫鋪,女捕頭禁不住咧嘴直樂。
說了半天,還沒介紹這姑娘面容呢。夏祁遇今年一十八歲,濃眉大眼不扭捏,滿面笑容極樂觀。論長相,不算出挑,但是大氣爽朗,親和力滿滿;論身材,尚偏較小,可她偏偏天賦異稟,神力驚人!
你看她!右肩扛著三米長的木樁,左手拎著老大一壇酒,這等份量,就算是男子也至少要分兩次搬運,可她倒好,一次全拿,而且看起來竟似并不吃力?
“嗨呀!今天剛打頭,早飯,午飯,都有著落了,運氣這么旺,我可得多找找,看能不能把明天飯也掙出來!”
清早,路上人不多。
夏祁遇扛著木樁拎著酒,走上了拱橋。
一個落魄男子,腳步蹣跚地從身側走過,她都沒理會到,女捕此時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規劃中。正此時,她突然聽身后有人吆喝了一句街頭叫賣聲,這!這聲音是!
今個兒已經省了兩頓飯錢!或許……或許我今天可以買一些來過過癮?
一聞此聲,夏祁遇瞬間神思不屬,饞蟲大動!她轉身,她想望一望,這小鎮上她最仰望的男神——糖葫蘆爺爺!
這一回頭,這一望,得嘞!出事了!
要知道這夏祁遇,她現在可是扛著三米長的大木樁呢!她這一轉身可不打緊,周遭三米,全屏攻擊!
清晨人少。一直跟隨她的羅二丫,因著地形是拱橋,她個子又矮小,幸免于難。可,剛剛無辜路過的那位狼狽男子就沒這等好運氣了,他被女捕一木樁拍腦袋上,直接給掄河里去了!
“噗通!”
這一聲是男人入水聲!
“咚!”
這一聲,是夏祁遇聽聲音后知道有人落水,為了救人,看也不看直接扔下肩上負重,是木樁磕到橋柱發出的聲音。
“砰!”
……這一下,是落水的倒霉男青年,在試圖狗刨自救的過程中,被掉落橋下的木樁,再補一擊的聲音……
“咕嚕嚕嚕~”
……這是那位堅韌不拔卻倒霉透頂的男子,慘遭殘酷命運連下死手之后,徹底昏迷,發出的嗆水聲……
等傻缺女捕頭發現河中突然飄著一個男子之后,她本人是萬分驚訝的!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出了這種事情?
哦~!我懂了!!
“你這男人,好不自重!我雖不知你究竟遇到何種挫折,可你意欲跳河自盡,那就是你的不對!堂堂男兒,就這意志?我鄙視你!”
……這是夏祁遇看到男子“跳河尋短”后,發出的嚴厲呵斥聲。
“嘶……”
這是羅二丫在眼睜睜看清這樁慘劇的所有環節后,情不自禁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小丫頭舉小手捂小臉,手指叉開,大眼睛透過指縫觀察著眼前荒誕的一切:“悲劇鴨~!造孽鴨~!”
“嗯昂~嗯昂~嗯昂~!”這是小黑驢胡蘿卜,在附和小主人的觀點。
……這,就是夏祁遇與秋斌白,初次相見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