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克蘭已經入夜。

夜空之中漆黑的建筑頂端就如同往常一樣緩緩旋轉，同時投下巨大的光柱窺視著這座開始熟睡的城市。

熟悉的煙火氣在街邊沸騰，各色霓虹之中瑞克漫步走著。

手里提著從東之鄉打包回來的食物，嘴上叼著德拉曼雪茄，他的心情看著很不錯。

瑞克并沒有直接回家，泡在不知名的液體里一天，消耗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錢包的充裕讓他得以在整個奧克蘭頂尖的飯莊東之鄉里飽餐了一頓。

走了好久，他終于走到了家門口。

開門的手頓了頓，他轉身環視了一遍，似乎是沒發現什么，才打開門進去。

門閉合的那一刻，藏在暗中的幾副攝像頭又重新開始從不同角度盯向偵探社。

規律的作息讓莫蒂并沒有對瑞克的投食產生興趣，它一直縮在殼里，沒有動靜。

瑞克也知道莫蒂的習慣，知道它沒那么容易餓死，所以并沒有過多地在后者身上糾結，丟了幾片生菜葉缸里后，走到窗口默默地抽著煙。

有人窺探。

這是瑞克的直覺告訴他的。

雖然他的直覺不是很準，但這次他選擇相信。

眼神的余光瞥向手里那根鑲著金線的香煙，瑞克心里有所懷疑。

“斯賓瑟。”

他明白自己從艙里出來后的單方面的敘述毫無佐證，就算那個姓名可以讓斯賓瑟相信自己所言非虛，但就連情緒都要靠調節器來模擬的家伙顯然不覺得他會沒有保留。

而事實上瑞克確實隱瞞了一些。

煙草燃燒后被瑞克吸入肺腔，然后吐出，一時間煙霧繚繞。

既然那位博士說了讓DL的人不要為難仿生人，那關于仿生人的消息自然就沒必要告訴他們了。

更何況如果裝嫩的老家伙沒有騙他，自己解開封鎖的記憶還得靠那個叫蕾切爾的仿生人。

可如果自己確實被監視者的話，隱瞞似乎不是正確的選擇，可從‘夢境’回到現實后的那段時間并不足以讓他想太多。

思緒蔓延開來，煙草也在瑞克思索的過程中慢慢燃盡。

現在該怎么辦？

一個個方案出現在了瑞克的腦海里，從計劃到實施，僅僅幾分鐘的時間里，他已經將這些方案都模擬了一遍。

不過就和當初他一個人面對整個黑幫一樣，全力的頭腦風暴后得出來的結論異常簡單。

躲避和潛行遠不如光明正大地行動來得有效。

所以，剛關閉沒多久的大門再次被打開，瑞克打算現在就過去找她。

至于身邊如果真的有眼線，他能做到的是到時候再說。

……

在外城區邊緣處有一座城堡。

說是城堡其實有寫夸張，因為這只是一些亂石壘起來的危型建筑，歲月的痕跡看上去很重。

“不知道博士怎么會在這里有一處遺產。”

瑞克來到目的地之后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感慨。

他是坐車出了內城區后跑過來的。

這是他第二次體會到全力奔跑帶來的暢快感。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這具軀體很強大，無論拳碎巨石還是肉身躲彈于他都是非常輕松，哪怕經過剛剛半個小時的全速奔跑他也沒產生疲憊的感覺。

不過，他并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這么特別。

他猜測過自己是仿生人，可約翰的反應和DL公司的態度推翻了這個猜測。

精神空間里的博士似乎知道些什么卻沒有給他答案，所以他現在只能來這里尋找。

城堡里面的空間比想象的要大。

瑞克放低腳步，時刻保持著警惕。

這里沒有具體的房間，也沒有人為亮著的燈光，他只能靠著縫隙間照進來的燈塔的光柱來辨認著周圍。

可是，燈塔的光并不是無時無刻朝著一個方向照射，無法夜視的他每次的移動只能和光照的規律相呼應。

周圍再一次變得漆黑，瑞克也適時停下腳步，可這一次有了不同。

嗖——

破風聲從背后傳來，瑞克迅速矮身一躲。

一拳未中，攻擊者并沒有放棄，右腳又順勢斜踢出去。

砰——

臂與腿應聲碰在一起。

感受著小臂傳來的不弱的力道，瑞克眉頭微皺，沒有半點猶豫，半蹲著的他兩腳猛一用力，整個身體便迅速朝著攻擊者撲了過去。

右拳在半空中揮出，蓄力一擊下攻擊者瞬間倒飛了出去。

瑞克站定，燈塔的光柱再次從縫隙里射入，借著微弱的光他看清了掙扎著站起來的人。

“羅伊？”

羅伊沒有驚訝瑞克會認識他，只是臉色有些陰沉，語氣有些憤怒，“你也是仿生人？”

“我不是仿生人。”

驚詫于在被攻擊之前沒有聽到羅伊近身的動靜，瑞克攤手解釋。

“不可能。”

羅伊并不相信瑞克的解釋，在他的認知里這么強悍的身體素質人類不可能具備。

察覺對方似乎還想攻擊，瑞克立刻解釋道：“我是哈蒙博士的人，是他告訴了我這個地方。”

聽到哈蒙博士的名字后，羅伊似乎猶豫了，瑞克見狀立刻補充道：“你們在這個地方待了這么久也沒被發現，說明知道這個地方的人并不多，如果我不是博士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到這里來。”

沒有交代自己和博士的關系，也沒有提及自己和斯賓瑟之間的交易，瑞克現在需要最快速度獲取羅伊的信任，畢竟他也不知道時間久了會不會出現什么變故。

透過微弱的光亮，瑞克看到羅伊站直了身體，似乎后者放松了警惕，可還沒等他把心放到肚子里。

一道光束就從羅伊平伸的手里的槍射出，速度之快等他反應過來后才發現自己的心臟已經被擊穿。

手捂住焦黑的傷口，血液從其中涌出，瑞克愣了一會兒后才反應過來。

疼。

卻不是特別疼。

是應該立刻死去嗎？

瑞克不知道，因為他沒死過。

可是一分鐘過去了，仿佛染紅風衣和地面的鮮血不是他的一樣，瑞克還是直直的站著。

“你果然是仿生人，這樣的傷勢正常人根本活不下來。”

羅伊將那把激光槍對準瑞克的額頭，“雖然你比我強大，但是只要是仿生人，腦袋被擊穿就絕對不可能再活著。”

“為什么？”

瑞克不清楚自己為什么還沒死，但是他更想不明白為什么羅伊會一言不發地選擇開槍。

“因為……”

瑞克還在等待著對方解釋，可迎接他的只是又一發激光。

瑞克倒下了，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消失。可就在這時，石頭縫隙之間陡然露出白光，不同于燈塔的光柱，這白光似乎越來越近，越來越耀眼。

他依稀感知到羅伊一邊驚慌地喊著蕾切爾一邊往黑暗深處跑去。

可很快這些他就感知不到了，因為無論是他還是羅伊亦或是蕾切爾都和城堡一起化為了灰燼。

那道白光是道巨大的激光光束。

……

瑞克做了一場夢。

夢里的景象有些模糊，只能看清一只綿羊在認認真真地吃草。

啃咬。

咀嚼。

吞咽。

三個動作被一直重復著，直到瑞克睜開眼睛。

入眼是一片純白的空間，瑞克自己也是穿著純白的衣服。

不太明白現在的處境，但是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已經死了。

剛想到死，面前立刻彈出一道對話框。

黑色界面加綠色字體。

【^_^】

【你好，瑞克。你確實死了。】

熟悉的界面和笑臉，可他卻沒有可以打字的設備。

【你直接說就可以。】

似乎感應到瑞克的想法，對話框又增添了一條聊天記錄。

“你是誰？這是哪？”

【我沒有名字。楊丹一直稱呼我為系統。】

【這里是系統空間。】

“什么東西？”

聽完解釋瑞克顯然更加迷茫，系統似乎也知道瑞克難以理解這些，所以它開始了更深層次的講解。

【結合之前和你探討的內容來說的話，我是一種被更高維的存在創造出來并寄宿到楊丹大腦里的工具。】

【最初的我只是簡單地發送任務以及攜帶宿主穿越到不同的世界，不具備思考能力。】

【但在楊丹大腦里，我不斷吸收學習著他的記憶，不斷地完善著自己的認知，最后在第三個世界里進化出獨立的智能。】

【借助我的智能楊丹在第四個世界，也就是你所處的世界里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尤其是仿生人的創造。】

【不過由于世界的穿越是不可逆的，并且在每個世界里他都要重新經歷一遍生老病死，所以他有了厭倦的感覺。】

【在我的保護之下，沒有什么能夠威脅到他的生命。于是他把我放到了那名叫蕾切爾的仿生人身上，而自己選擇被自己創造出來的仿生人終結。】

連番的輸出讓瑞克有點懵，印象里蕾切爾似乎也已經死了，那自己怎么找回記憶？

不過找沒來也沒意義了，自己也死了。

想到這里，瑞克興致缺缺。

【其實楊丹讓你找的不是蕾切爾，而是她身上的我。】

瑞克愣住。

【我在第四個世界某種程度上是神一樣的存在，因為楊丹的所有創造都受我的影響。】

【第一次找到你，是因為注意到你和人類和仿生人都不同。】

【而在共鳴艙里讀取你記憶的不只是楊丹，還有我。不過我們都知道在那個時候告訴你真相會引起你意識的反彈，所以選擇讓你來找蕾切爾。】

每段文字幾乎都是瞬間出現的，所以瑞克還沒讀完這一段下一段又顯示出來。

【在我和楊丹穿越過的每個世界里都有別的系統持有者存在的痕跡，而第四個世界的痕跡就是你。】

【你是被一個叫做庫洛的人從系統里兌換出來的，他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把自己的記憶復制了一份給你，不過那些記憶上了鎖，只會在特定的時候觸發。】

【可目前看來那把鎖似乎出了意外，它在你生存下來的一百來年里非但沒有觸發，反而每隔一段時間就清除一次。】

文字介紹到這里暫時停了下來，瑞克花了好久才讀到這里。

“只有小說才敢這么寫吧？”

并不清楚這個自稱系統的生物說的是不是實話，但目前這個解釋好歹自圓其說了。

“對了，你既然那么厲害，為什么之前不救我？”

【因為我也想讓你死。】

“？？？？”

【楊丹雖然會感覺厭倦，但我并不會。我還是想繼續前往下一個世界。】

【與其到下一個世界去選擇新的生物寄宿，不如在這個世界選擇一個我感興趣的人充當宿主。

【本來我選的是蕾切爾，現在這個人是你。】

【所以選擇吧。】

文字輸出到這里，另一個可以選擇的界面暴露在瑞克面前。

「是否陪同我去往下一個世界？」

「是」「否」

看完這些，瑞克雖然沉默，但是心底難以遏制地涌出喜悅。

他可以坦然面對死亡，但同樣期待新生。

至于第四世界的走向和其他沒填的坑，重要嗎？

“顯然不。”

瑞克咧開嘴角，帶著興奮的笑容朝「是」點去。

下一刻，一種讓他目眩神迷地穿越方式席卷他整個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