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院。

嫡夫人顧氏正撐著弱病的身子，吩咐丫鬟布置早膳，等著愛女一塊過來享用。

她身邊的丫鬟琳瑯笑著說：“瞧，咱們四小姐回府后，夫人的病都好了大半，人瞧著也精神多了。”

“可不，李大夫說了，夫人這些年得的是心病。”

“是啊，我的錦兒終于回來了……”

顧氏臉上也漾著笑容，溫和說著，“我昨兒一夜未眠，激動壞了。好想像小時候那樣抱著她睡，又擔心她還不適應。

來，這邊再看看還缺什么，她被拐走的時候還抱在手里，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也不知道她愛吃什么，每樣都備著點……”

琳瑯忽然鼻尖一酸，這么多年了，夫人難得如此高興。

顧氏轉身的時候，正好看到迎面走來的霍錦羨，臉上立刻露出寵溺的笑意。

“你們都瞧瞧，昨兒還是個粗布衣裳一臉麻子的尋常丫頭，今日我的錦兒這番打扮起來，可把整個上京的貴女們都比下去了。”

顧氏驕傲看著自己女兒，贊許有加。

為了保全清白喬裝打扮的秘密，昨兒允娘也一并告訴了大家。

“我的兒，快別愣著了，過來用早膳。”

顧氏上前拉住了愛女的手。

本來霍錦羨是該給母親行禮的，并且每日到白露院來晨昏定省，這是相府的規矩。

但霍錦羨只是站在那，什么都沒做。

顧氏深知這孩子命苦，好不容易尋回來了，想著這些繁文縟節暫且擱一擱，日后再慢慢教導也無妨。

并沒有一絲責備的意思。

霍錦羨看著溫婉的母親，又看看屋里那些布置點心的丫鬟們。

嘴里極其生疏地喊出“母親”二字，顧氏一聽，臉上立刻綻放笑顏。

“母親，我有一事相求。”

霍錦羨有心事，沒有興趣享用那些精致可口的點心，反而撲通一聲跪在了顧氏跟前。

“快快起來，我可憐的孩子，你這是作甚？”

顧氏一訝，趕緊去扶她，料想她卻搖頭不起。

“孩兒求母親讓我娘……允娘留下來罷！”

霍錦羨眼里帶著期盼，“若不是她，孩兒早已溺死在河里。若不是她教孩兒喬裝打扮，幫孩兒苦心隱瞞，孩兒早就被逼著接.客了……

若不是她這十多年來的悉心養育，孩兒如今還能完好回到母親身邊嗎？”

顧氏眼里閃著淚光，心頭的思緒也有些亂。

這些年，她在外頭到底吃了多少苦頭……

明明就在上京，眼皮子底下，卻整整十三年都未尋到她。

養恩不比生恩小，況且這十多年，確實一直都是允娘陪著她……

“可如今，錦兒有母親的疼愛了，還不夠嗎？”

顧氏嘆息著將她扶起。

“母親很好，很疼愛孩兒。”

霍錦羨露出一抹惆悵，“可是……孩兒也很想允娘陪在身邊，她沒有親人，在這世間如浮萍，她只有孩兒一個依靠……求母親讓她留在相府吧？”

“早該料到你是這番態度的。”

顧氏嘆息一聲，語氣溫柔，“可是……讓允娘離開是你父親的意思，我們相府門第高貴，豈能容那種……”

后面的話，顧氏身為一個名門貴女，有些說不出口。

“那孩兒也在纖云坊待了十三年，辱沒了清譽，是否也不配留在這相府？”

霍錦羨聽懂了顧氏的意思，言語間忽然有些疏淡。

顧氏驚愕看著自己的愛女，眼角漸漸流露一抹痛色：“錦兒，你怎如此說？你可是母親心頭的一塊肉啊！”

“是啊四小姐，您怎可如此對夫人說話？夫人見您回來了，不知多高興，帶著重病，大早上就下床給四小姐張羅膳食了……”

琳瑯心直口快說著。

顧氏立即訓斥了她一聲。

琳瑯是個護主的，這些年，自家夫人為了跟前這位，纏綿病榻，精神不濟，不知吃了多少苦……

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四小姐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夫人，故而才逾矩了。

被訓斥的琳瑯，眼睛里紅紅的。

霍錦羨看著面容蒼白，泫然欲泣的顧氏，心里一軟，語氣也變好了些：“母親，是錦兒一時心急，沖撞了，還請母親不要往心里去……”

“罷了。”顧氏拉著她的手，“我知你對允娘的一片心意，等你父親下朝，我就同他提這事。”

“謝謝母親！”

霍錦羨臉上這才綻放一絲笑容。

“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氣，反倒生分了。”

顧氏愛憐摸了摸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