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他得到消息。

“主子，暹羅公主因今日在九重閣看到的那一幕，傷心欲絕，明日準備提前啟程回暹羅。”

“甚好。”他心情愉悅。

這些日子他故意宿在纖云坊內，日日召見那小姑娘，一則是為了掩人耳目探聽消息，一則便是為了擺脫這位令他頭疼的暹羅公主。

本以為那暹羅公主性子主動熱情，今夜這樣的局面，尚不足以讓她卻步。

沒成想，那小姑娘還有點作用。

他莞爾。

“不過……”暗衛語氣有點猶豫。

“說。”他大概已猜到手下要說什么。

“主子，圣上知道此事原委后，動了怒，宣您現在去太和殿給他一個解釋。”

“嗯。”

他擱下手中茶盞，唇邊勾起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

太和殿。

高高在上的帝君正坐在殿內上首，玄色的錦袍精心繡著龍紋，他整個人看上去不怒自威，眉宇間散發著無形的壓迫力。

他是天生的王者。

此刻，他精明銳利的眸光射在來人身上。

“墨令辰，你最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氣得直接連名帶姓叫他。

“父皇。”墨令辰不急不緩，“難道您就忍心看兒臣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么？”

“人家好歹也是一國公主！”

皇帝被他這樣的態度氣得更是發抖：“你偏要用那種方式刺激她？！萬一暹羅王說好的獻上三座城池的承諾，作廢了怎么辦？暹羅若是同大周打起來，該如何？

還有你這太子被傳出日日歇在花街柳巷，聲譽還要不要了？”

此次暹羅公主明面上來訪大周，暗地里，暹羅王意欲和親的意圖，實在明顯不過。

墨令辰唇角微抽。

倒是難得見父皇一口氣說出那么多話來。

想來，確實氣得不輕。

“父皇多慮。”

他正視皇帝，語氣一改適才的慵懶，轉而變得鄭重：“暹羅王此次主動提出獻上三座城池，也是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

畢竟，眼下暹羅內政混亂，權臣王親暗中勾結，暹羅王的位置岌岌可危，他們很需要我們的支持。”

話落，他的語氣陡轉直下，眼底暗芒劃過：

“至于……他們今后若敢不臣于大周，那我們大周精悍的鐵騎將踏平暹羅。”

一個需要靠進獻城池，甚至不惜犧牲子嗣和親的國家，不足為懼。

“若是這一仗，暹羅滅國，紊亂了邊疆多年的平衡，又當如何？”

父子倆很自然從兒女情長論到了國事上。

“邊疆有霍堯和蕭將軍鎮著，失衡不了。”

他眉心微挑，仿佛說出來的，不過是今晚月色幾何這樣散漫的話題。

“孽障，想是朕素日太縱容你，所幸暹羅國那邊暫時未有動靜。”

皇帝嗓音里夾著一絲陰婺，“只怕，你隱匿在纖云坊刺探消息是假，縱情享樂是真吧？”

話落，他精明的眼睛微微瞇起，露出危險的寒芒。

墨令辰眸子里閃過一絲波動：“不過是一筆不值一提的風流債，父皇不喜歡，兒臣不再去就是，何必傷及無辜。”

皇帝那樣的神情，他再熟悉不過。

看樣子是對那小姑娘起了殺意。

他的手隱在袖子里，暗暗蜷起。

骨節分明的手指，仿佛還余留她今夜牽自己手時的溫膩觸感。

“兒臣相信，父皇歷來施行仁政，萬不會這樣無緣無故，傷及無辜。”

“辰兒何時變得這般仁慈？”

皇帝似笑非笑看著他，“從小，父皇就告訴你，身為儲君，紅袖添香，雪月風花可有，切不可在女人身上動真情。應以江山社稷為重，你可是父皇唯一的血脈……”

“兒臣明白。”

……

出了太和殿，回到東宮。

墨令辰神色微暗。

他叫來了自己身邊的第一暗衛，孟修。

“太子殿下請吩咐。”

孟修打著哈欠，懶洋洋的。

主子真是不近人情，總在深夜讓他辦事。

墨令辰憑欄而立。

“你速遣幾個得力暗衛守護在纖云坊。”

望著天邊濃重的夜色，眼中眸色深不見底，“近日恐有變故……不管如何，確保小姑娘平安無虞。”

孟修驚愕抬頭，啞然。

聽弟兄們回來談起，主子今夜竟耐心十足陪著那姑娘逛街……

親自陪女人逛街這種事，自他孟修跟在主子身邊后，還是頭一遭聽說！

而且據說他們還牽手了！

是什么讓主子性情大變？

孟修撓了撓頭，完全沒想透。

玄色身影很快隱匿在夜色中。

墨令辰瞇著寒眸，指尖微微蜷起，似在回味之前縈繞在那的溫度。

該探聽的消息已經到手。

暹羅公主也順利打發了。

他確實好像再沒有理由去找她。

只是有點遺憾……

還未看到她戴上那支蝶花流蘇步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