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央干咳道:“她天生早慧,無師自通,之后呢?”
“沒有之后。”
荀墨搖頭道:“離開我們視線,她就是燕雀歸林,龍游大海。”
“果然,你與我說這么多,是因為千朧早已不在山上。”
李央輕嘆,道:“想來,我母親也不在南華元宗吧?”
“令堂得知千朧大師姐不在山上,不顧師叔伯百般挽留,當即下山,隨即也消失在我們視線中,再也尋覓不到。”
荀墨說著,伸手左引,抬頭看向山字型的南華山,道:“南華山共三峰,主峰一劍峰,是宗主及師叔伯們清修之地,右南峰,是外門及記名弟子修煉地,左華峰,僅供內門及核心弟子使用。千朧大師姐是甲位核心弟子,住在華峰,下山至今,房中一直未曾動過,我引你去看看吧。”
李央默默跟隨,宗門之中,外門弟子沒有特定師傅,只能去旁聽師門長輩的開堂大講,需每年繳納相應靈藥、財物等貢俸,而內門弟子雖有特定的師叔輩師傅,仍避免不了為師長前去各種秘境尋藥,涉身險地。
核心弟子,不僅有修為在師叔輩中稱鼎的師傅,無需納貢尋藥不說,還可隨意享用其他弟子上貢或尋來的靈藥財物。
核心弟子其實就是宗門中二世祖的代名詞,是人皆愛子女,宗老有好東西,緊著自己子孫,本就無可厚非,李千朧外人之身,能躋身核心弟子,且位居重點培養的甲位,地位冠蓋眾多二世祖,李央甚感意外,并對南華元宗生出由衷的感激之情。
拐上左邊去往華峰的石梯,一路拾級而上,兩人都是修行者,臉不紅氣不喘,走得極快,身形漸漸隱沒薄霧中。
李央靈識合眼,身子一顫,再抬目看向山巔,但見天地靈氣氤氳化淳,籠罩其間,不禁駭然道:“這山上,靈氣怎會如此濃郁?”
靈氣游離天地間,絲絲縷縷,并不濃郁,因而施展威力相對較大的符術,便需體內靈力加以配合,目測山上那靈氣濃郁程度,許多在外界需靈力配合的符術,在那里便可以輕松光靠指訣凝化出來。
靈境修行者,體內靈力終歸有限,若入此處,也不知能省下多少修煉時間,令符術突飛猛進。
只因,符術本身,依領悟深淺,也分等級,依次為入門、小成、大成、圓滿、宗師,五個境界。
李央,唯有回生印,自忖應是小成境界,其他諸如雷術、三木毒符術、回生藥符術,充其量,不過入門境界而已。
研習符術,悟性雖至為重要,但即便天才,也需勤練不輟,以期熟能生巧,盡快提升符術境界。
“自古有道人杰地靈,所謂地靈,便是指地下靈脈。”荀墨答道。
“何謂靈脈?”李央不恥下問。
“或為靈樹吸收海量天地靈氣,涅盤化晶,或是天地奇物,天生如此。南華山地底,靈脈乃是一株龐大至極的上古奇樹化晶而成。數百年來,靈樹雖經十多代修行者吸收,稍弱了些,但不出意外,仍可供給三五百年。”荀墨一臉傲然。
李央暗暗咋舌,未久,登臨山頂。
華峰峰頂以驚天偉力,開出巨大平臺,精舍小樓錯落分布,也不密集,人更是稀稀落落,沒見著幾個,想來全在屋內勤奮修行。
荀墨再向見者鄭重介紹過李央,來到一座獨門獨戶的“甲一”小樓,咿呀推門而入,那剎那,李央徹底驚了。
但見門上畫有隔絕陣法,鎖住小樓靈氣,屋里靈氣濃郁若霧,李央靈識靈識稍動,靈氣便盤旋入體,體內日漸恢復正常的靈門立即自主加以吞食煉化。
“此等所在,一份靈識可引來外界數十份靈氣,進境何愁不快,且不會有任何副作用,靈藥比之,相形見拙。”李央一臉震憾。
“小樓中布有聚靈陣法,唯有核心弟子居所才有,此樓為甲一,又屬其中最好的。”荀墨笑道。
“荀師弟,一路以來,山中弟子盡皆向你行禮喊師兄,想必你肯定也是核心弟子,可位居三甲之中?”李央好奇。
“我資質稱不得絕頂,愧居甲三。”荀墨赧然。
“去年開春初見時,你已是三境,至今還沒大圓滿嗎?”李央再問。
“哪那么容易,真正的大圓滿是得窺元門,我現在連三境圓滿也稱不上。”
荀墨嘆道:“再有五年,我若能窺得元門,就算僥天之幸了。我嘛,比不得千朧大師姐,她先天九門,又是大金殺之體,修為一日千里,但凡稍有際遇,再過五年,極可能便跨入元境。十一歲的元境師叔,我南華元宗開派至今,從未有過,呵呵。”
說到后來,荀墨又傻樂起來。
李央默然,靈境修行者體內靈井,越往下越緊實難開,靈井內靈力越是五行駁雜相沖,越是后繼無力,進度緩慢。
李千朧體內只能容納金系靈力,單系靈力堅實無瑕,修行進步之快,自然遠勝五系駁雜者。
小青蛇靈力暗含一絲雷屬性,卻并非完整的單系雷屬性,因此哪怕同為妖孽級先天九門,自問修行速度仍遠遠不及李千朧。
靈境修行者,幾乎全在走凝煉體內側重屬性,即一系破元之路,原因,也正在于此。
二人上樓,推開房門,李央一眼看到掛在墻上的白襖,那是離別時李千朧穿在身上的,便油然走了進去。
房內,床頭及桌上堆滿各式萌態布偶,鳥雀走獸,種類繁多,大多制作精細,想來是李千朧上山后鬧騰得太兇,別人送來安慰。
李央隨意抓起一個憨態可掬的小胖虎,入手毛絨絨的,十分舒服,不禁為之莞爾。
荀墨默不作聲,含笑陪同。
李央再摘下壁上白襖,以及箱子中幾件小衣裳,細細察看,依稀還能聞到一絲熟悉的奶香味,不禁道:“她在山上住了多久?”
“頭尾十二天。”荀墨道。
“不對,以我娘的智慧,判斷你們的身份不難,她隔天就起程前來找千朧,柳城距離此地,不過七百余里,她就算腳程再慢,十天也足以抵達。”
李央沉聲道:“是你們攔著,不讓她上山,與千朧見面?”
“央師兄別誤會,千朧大師姐在山上鬧騰得厲害,令堂若來,足以安撫住她,讓她在山上安心修煉,我們還求之不得呢,怎會攔著。”
荀墨解釋道:“令堂途經一城,恰逢前朝余孽殺官作亂,周邊數座城池俱遭封鎖,因此受困多日,這才與我們擦肩而過。實不相瞞,我們一直在外尋找令堂,唯有找到令堂,才可能重新請回千朧大師姐,為此,我師傅長期停留在外。”
“聽你這話,是知道千朧如今身在何處?”李央大喜。
荀墨遲疑了一下,道:“她在蜉游山。”
“前朝蜉游靈派所在的蜉游山?他們不是因為得罪百幻元宗,在三十多前就被滅派了嗎?”李央追問。
荀墨愣了愣,敬服道:“我也是先聽到蜉游山之名,之后才有所了解,央師兄竟知此處,真是博聞吶。”
“少拍馬屁,說正事。”李央沒好氣道。
荀墨再次發愣,一境對三境,差距近乎天地,彼此氣息交感,無需刻意,應如對高山才是,可李央上山至今,宛如毫無所覺,眼前更是笑罵隨心,這是何等的超凡脫俗,自信迷人。
“怎了?”李央訝然。
荀墨搖頭笑笑,道:“宗派都是選擇有靈脈的地方開宗立派,蜉游靈派被百幻元宗滅派后,不知是靈脈未被挖取干凈,又遭激活,還是有前輩高人另擇靈脈,以不可思議手段填充入山下。我幾月前偷偷去過一趟,那里,如今靈力十分充沛,雖不如這華峰,但供幾十人好好修行卻綽綽有余。”
“哦,千朧如今是樂不思蜀,不愿回來?”
李央又翻白眼,怪荀墨慢條斯理,實在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