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不能死！

她不服輸，也不能輸。

若是就這樣折在一只妖獸手里，她北辰憶卿，也就配不上那天才二字了。

快要合上的眸子緩緩睜開，芳華盡覽，璀璨光芒。

對上妖獸那雙腥紅的瞳仁，北辰憶卿滿眼盡是殺氣。

辦法，辦法?。。?

在全身快要撕裂的疼痛下，她不斷的逼迫自己冷靜下心神，逼迫自己想出制敵之策。

一條條的計策在腦中形成，又一次次的被她推翻。

她不斷的評估，不斷的計算，必需一擊斃命。

有了，她留意到，方才在白面鬼心魂里纏繞她的萬千殘魂。

它們搶占，壓迫她的意識，不斷的試圖蠶食她的記憶，竟然如此……

那就堵一把！

北辰憶卿放棄了對妖獸的抵抗，集中全身念力，以命魂引導意念離體。

意識架起生命的橋梁，交織纏繞成一絲絲，一縷縷的微弱的星光。

盤旋進妖獸猩紅怒睜的雙眼，剎那間，便是另一番天地。

透過一層層的精神屏障，一只初生的小妖獸，成長，覓食，一樁樁，一件件，如畫卷般越然于眼前。

北辰憶卿嘗試著干擾，侵蝕妖獸的意識，替它編織出一個個悲慘的夢境。

妖獸撕扯她的利爪慢慢停了下來，慘號聲轉成低低的嗚咽。

猛然，它踉蹌退后幾步，兩只爪子痛苦抱的住頭部，跌跌撞撞跑至一顆樹前，像瘋了般，不斷的用腦袋撞擊著巨樹，霎時間，血肉模糊。

妖獸死了，像是厭惡極了自己，將自己撕咬拉扯，堆疊的枯樹葉上，只能依稀辨認出森森的白骨，和碎爛的肉泥。

“怎么樣，厲不厲害？”

北辰憶卿艱難的淡淡喘著氣，全身都在顫栗，她已經分不清是哪在疼。

“嘶，你這......還站的起來嗎？”

“咳，咳......嗯……還行吧，先讓我緩......緩一會兒！”

咳出兩口血水，北辰憶卿試著抬了抬胳膊。

挺好，還能動！

歪著頭歇了半盞茶的功夫，她扶著身后的巨樹，努力讓自己慢慢坐起來，身體卻是不聽使喚，跌了下去。

“你慢點兒，我看著都替你疼?！?

又試了幾次，身子卻是怎么也支不起來。

“醉歡?！?

“在呢，在呢，怎么啦。”

“你要是不想那么快就換主人的話，趕緊給我渡口靈氣?！?

“哎呦，我怎么把這忘了?！?

話未說完，一股純正濃厚的靈力滲入體內，順著經脈流動運轉，壓制住四肢百骸的痛感。

舒了口氣，掏出酒壺使勁灌了兩口。

北辰憶卿扶樹坐起，抬眼打量下四周，眼神在妖獸破碎的尸骸上停了一瞬，隨即轉開，最終定格在頭頂的繁茂的綠葉上。

受傷較輕的左手拿起醉歡用力向上一擲。

玉扇起風伴鶴舞，梢頭點翠競相落。

綠葉翩仙落下，攪著昏黃光影，飄飄然然，有幾片撫過北辰憶卿肩頭，染了點點血跡滑至裙裾，四周凄凄寂，只有樹葉的沙沙聲。

拾起身旁的幾片落葉，猶豫片刻，又用衣擺細細擦了，送至唇邊，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味略苦澀，就著辛辣的酒水咽下，到是也能果腹。

“走吧，我應該知道月上星池在哪了。”

咽下最后一片落葉，擦了擦唇角的酒漬，北辰憶卿踉蹌起身。

方才入侵妖獸意識的時候，她在森林幽處瞥見一小汪清泉，池子雖小，卻也是這鬼地方唯一的水源。

想來，那池子應該離這不遠，她提著一口氣，應該能走到那去。

“現在就走？你要不再歇會兒?！?

“對，現在。在待下去，血流太多，我恐怕就站不起來了?！?

“可是......”

“醉歡，死在這，可沒人會替我們收尸?！?

醉歡噎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放心，我死不了。如果真要到了那個時候，我也要在天上捅個窟窿出來?！?

對，一定要捅個窟窿。

她要她的死，受萬人哀鳴，不管是為她，還是哀悼自己悲慘的命運。

路過那只慘不忍睹的妖獸尸體，北辰憶卿還是忍不住駐足看了會兒，眸底有一抹復雜的笑意。

方才那個法子，太過狠絕，卻也著實管用。

***

醉歡一路都是沉默，小丫頭太倔，他勸不住。

可是，換一個角度來說，卿卿所說所做的一切，都再正確不過。

她自己心里清楚的知道，絕不能在這里坐吃等死，因為沒有人會來尋她，會來救她，連替她收尸的人都不會有，所以，只能靠自己。

這種覺悟對一個九歲的孩子來說，不知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

醉歡是真的打心底里佩服這個小丫頭，也無比慶幸自己能遇到這樣一個主人。

其行事作風不但遠超同齡之人，凌厲果斷更是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他雖嘴上勸著，心里卻無比認同小丫頭的做法。

只是小丫頭對自己，確實太狠了！

***

這段路不長，正常人頂多花半盞茶的功夫，可北辰憶卿，走了足足近半個時辰。

毫不夸張的說，她是一步步，一步步的挪過去的。

她有些懊惱，若是她在強上一些，就不至于走到如今這窘境。

這一路，她不斷的回顧著擊斃妖獸的經過。演練著如何引意識離體，精煉，完善著功法每一處細節。

心有所想，倒也不覺得這一路有多么艱難漫長。

妖獸的記憶到這里就停止了。

環顧四周，與方才的樹林也沒有什么不同，唯有冷的刺骨。

不見星池，只是一顆略高的巨樹下，倚著一塊青石。

近瞧，石上有一池小泉，或許用水洼形容，更為貼切。

池底積了淤泥，水有些溢了出來，辨不出水跡，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北辰憶卿伸手撥了撥水面，帶起水面圈圈漣漪蕩漾。池底氤氳，拂了淤泥蕩起，渾濁一片。

許是酒勁上來了，她腦中昏沉，眼前霧影朦朧，布滿水汽。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端倪。

她使勁搖了搖頭，抬手輕捏眉心，想讓自己清醒些。

“醉歡，我現下腦子糊涂。你可看出什么了？”

“不知道，你那師父怪里怪氣的，話也不說明白，簡直是把自己徒弟往死里坑。要我說啊，你干脆把這水揚了算了。”

輕笑著，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北辰憶卿食指摩挲扇柄，細細感受著上面玉石雕花的細膩紋路。

“卿卿，你看！”

醉歡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順著折扇盈盈閃爍的方向望去。

一束光，透過層層疊疊的繁茂綠蔭，撫在了她的眼簾上。

小姑娘眼波清澈，因酒醉，眼底浮上了一層氤氳的霧氣，晶晶瑩瑩的光影。

眼底，含了星辰大?！?

“后面，看后面?！?

聞聲轉頭，世間繽紛景色艷麗，也比不上這一瞥之間的絕色驚鴻。

萬千光影灑下，每一滴都縈繞在葉瓣梢頭。

結在葉上的霧氣霜花，也因此等絕色而動容，化了冰寒，滾成點點水珠晶瑩。

九霄云外的斑斕星光，也不過如此。

北辰憶卿看的癡了，好半天，才緩緩回過神來。

真的，好美......

這種美，驅散刺骨的寒涼，讓人唯愿守著這一隅美景，棄了外間的事態炎涼。

“喂，醒醒，醒醒！別看了，這林子恐怕有古怪，小心陷進去?！?

醉歡的聲音自神識里乍然響起，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忙斂了心神，手腕一轉，指尖帶折扇微揚，扇面凌凌舒展。

小楷風流吟詩，聽風驟起，現萬丈華光。

霎時間，水花激蕩，如臨萬千小雨，淅淅瀝瀝。

拿出臨走時師父塞給她的玉壺，北辰憶卿，足尖輕點，在落雨間飄然騰挪，似鶴翻空。

玉壺，滿了！

她偷嘗一口，溫潤的水在唇齒間滑過，滿口香甜。像是有什么神奇的療效，北辰憶卿只覺渾身舒爽。

抬眸四顧，露珠還淅淅瀝瀝的落著，不遠處的青石上，水洼點起了絲絲漣漪。

淤泥被沖散了，依稀可以辨認出，一輪彎月懸在池底，泛著金光。

原來，這就是月上星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