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罪營滿編千人，包括咱們的裨將大人都是犯了錯進來的，立下軍功才能抵罪離營。”

“當然，如果是像我倆一樣被人陷害的，軍功再多也沒用，只能被按在這里，早晚死在戰場。”

牛三寶和馬二郎你一眼我一語，說到他們自己時有些沮喪。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戴罪營抱上大腿，助后者立下足夠高升的軍功離營，再反過來搭救他們。這也是兩人看好李南風，非要做他小弟的原因。

“這次大戰十年不遇，據說滅了十萬楚軍。裨將大人率領咱們戴罪營沖陣砍掉楚軍帥旗，立下大功。聽說不但能離營，還會高升……”

“裨將大人本就來自郡城的大家族，我猜會被調回郡城，就算去王城也可能……”

牛三寶和馬二郎你一言我一語，李南風漸漸摸清戴罪營情況。戴罪營千人，大戰之后折損六層，活下來的大都積滿軍功離營，剩下百十來人，跟牛馬二人的情況類似。

裨將趙群策，目前還在營中。趙群策原本是郡城的都尉，領兵上萬。后來不知什么原因連降數級，貶來肅縣的戴罪營當了小裨將。

提起這位將軍，牛馬二人佩服的很，因為趙群策特能打。校武場從沒輸過，上戰場更沖在最前，擋者披靡。

倆人吹噓半天，李南風卻聽的明白，這位落魄將軍感情打仗的時候只知蠻沖，被從都尉降成裨將很可能與此有關。

......

牛三寶和馬二郎離開后，李南風根據掌握的信息，靜坐理清了思路。這個時代類似戰國，卻有不同。戰國七雄，秦、楚、齊、燕、趙、魏、韓，這里沒了秦國，也沒有齊國和韓國，卻多了此刻身處的吳國。

而且這個時代沒有周天子，天下從來不曾一統。

難道要我完成統一大業？李南風撇嘴，穿越以前只想退役后當個小保安，每天平平淡淡地上班下班。對于征戰四方，統一天下的累活，李南風沒興趣。

……

戴罪營沒有食堂，伙夫生火做飯就在校武場邊緣。

到了飯點，士兵排隊打飯，隨便找個地方蹲下吃掉。

普通士卒的早飯稀粥加饅頭。稀粥半水半米，哧溜兩口就沒了。至于饅頭，小孩拳頭大，比石頭還硬，牙不好都咬不動。

不僅難下咽，吃完后肚子依然癟著。牛三寶和馬二郎卻很知足，一手端碗，一手拿饅頭，吸溜口稀粥再咬塊干巴巴的面團，歪頭嚼半天，仿佛生硬的饅頭也是美味。附近百十來號士卒，三五成群地湊一起啃饅頭，居然還啃出了喜氣。

李南風感覺奇怪，這饅頭有什么好啃的，一問才知，原來饅頭不是天天有，今天之所以吃是因為打了勝仗。

李南風頓時頭疼，有饅頭都吃不飽，如果沒有饅頭，只喝一碗有水沒米的稀粥，那點卡路里哪夠身體消耗？他可不滿意這幅身體，本來計劃提高體能的那些變態科目，解決早飯問題之前只能被迫取消。

……

日上三竿。

李南風的肚子餓的咕咕叫，躺硬板鋪上盯著空蕩蕩的屋頂，搜腸刮肚地想辦法解決吃飯問題。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喧鬧聲，動靜越來越大。馬二郎推門進來，“老大，快出來，有好多楚人。”

李南風一愣，這里是吳軍營地，哪來的楚人？

跟著馬二郎來到校武場，百十來號戴罪營老兵都在這，李南風擠到前方，只見校武場內有兩批人。

一批吳軍百人，刀甲鮮明。另一批四百多人，穿著款式相同的布衣，原來是脫下鎧甲的楚軍戰俘。

處決戰俘？李南風立刻否定猜測，處決沒必要拉來這兒。李南風不由皺眉，難道編入戴罪營？可戴罪營籠統百十來吳人，編入四百楚人不怕被反客為主？

李南風連忙細看，隨即安心，只見其中大半病殘，沒有受傷的只有七八十人。所有的楚人都一聲不吭，神情呆滯......

“呸~楚人屁的本事沒有，就是有錢！咱么才皮甲，他們卻穿鐵甲，不過照樣打不過咱。看那些慫樣，空手老子一個能干他們三個！”

“三個？俺一只手能撂倒十個。”

“老子撒泡尿能沖走一片……”

“……”

周圍老兵議論紛紛，李南風正想知道接下來怎么辦，就見一名校尉走上點將臺，大喝道，“投名狀！”

“殺！”

校武場上，百余盔甲鮮明的吳軍齊聲大喝。

“殺~”

“殺~殺~”

圍觀的戴罪營老兵也跟著起哄。下一刻，李南風便被眼前的景象驚的愣住。

四百多楚軍戰俘中有人哭起來，有人瘋了般地笑，也有人憤怒地大吼……

壓抑的情緒終于爆發……

“哈哈~”

“啊~”

……

混合著吳軍越來越興奮的喝聲，

“殺！”

……

“咚咚~”

“咚咚~”

“咚咚咚~”

激昂的戰鼓聲中，一把斷刃被丟進戰俘群。

這把斷刃仿佛被擲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激起巨大波瀾，四百戰俘亂做一團。

“不要怪我~”

“啊~”

“為什么~”

“殺！”

……

有人試圖逃離校武場，立刻被嚴陣以待的吳軍弓箭射殺。眼看沒有退路，場中前一刻還是同胞的楚人終于廝殺在一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沒有選擇。四百多人赤手空拳，打的混亂不堪。拳打腳踢，扭打著摔倒，像野獸般地翻滾撕咬，慘嚎，痛呼，憤怒，瘋狂......

為了活命，沒有袍澤，沒有兄弟，只有殺人，只摘下對方頭顱才有投名狀。

地獄，修羅場，鮮血成河的校武場！

慘嚎聲漸漸平息，有楚人雙手顫抖地握著斷刃，一點點地割下同伴的頭顱......

這就是冷兵器時代，沒有人道，殘酷而現實。

優待俘虜，那是幾千年之后的神話。

即便見慣凄慘場面，李南風依然被深深地震撼。

娘的，死也不當戰俘！

……

四百多楚人，最終活下不足兩百，分配給戴罪營的老兵就算脫離俘虜身份，正式入營。牛三寶和馬二郎各領到兩個楚人，李南風是新人，只領到一個。雖然沒有明言，但這些楚人的生殺大權就掌握在他們的手里。

......

校武場邊緣，濃重的血腥味中，混入了糙米飯的香味。

牛三寶卻狼吞虎咽，三兩下扒光飯，眼看楚人碗里還有，想也沒想就把空碗往他們面前一擺。

兩名楚人微愣，對視一眼，默默地將飯勻到了牛三寶的碗中。

牛三寶剛要開吃，卻見李南風正瞇眼看他，這光頭想了想，又把飯還了回去。

戴罪營從百十來人增加到三百多人，吃飯的人比早晨多了幾倍，氣氛卻清冷很多。

跟著李南風的楚人方臉闊鼻，交投名狀的時候沒有選擇病殘，而是跟他同樣強壯的對手，結果戰斗中被咬掉一只耳朵，他則捏碎了對方的喉嚨。

直到吃完飯，此人一言不發。

李南風心情不佳，懶得給他做思想工作。眼下吳楚交惡，下一場戰爭隨時會爆發，身在戴罪營，上戰場毫無疑問。到時候贏了還好，輸了的話，就算僥幸活著，以眼下身體的素質在鋪天蓋地的追兵面前也跑不掉。

李南風可不認為楚人對待俘虜的方式會比吳軍好到哪里，不久前的場景便可能在他身上重演。

李南風暗急，提高體能勢在必行，而且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