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銹的氣味，混著咸濕的水汽，有些刺鼻。

我是誰？

意識里并不能給出一個清晰的答復，我是馬卡洛夫，也是卓雅……也似乎混雜了很多分不清視角的場景的記憶，其中，馬卡洛夫更像是我，但是卓雅的記憶也非常清晰。仿佛曾經親身經歷一般。

發生了什么？

最后的爆炸之中，一切都化為了焦灼的塵埃，一切研究資料，一切研究成果，少年營的所有人，全部被那璀璨的力量所吞沒，然后，整個世界仿佛套上了紅色的迷霧，意識仿佛分裂成了無數份，每一份都吸收著某種能量成長壯大，變得奇形怪狀，最后，重新交織到了一起。

核能，目前人類生產力的極限，但是這只是開始，遠遠不是結束。

我要做什么？

我要完成馬卡洛夫和卓雅的愿望……建設一個屬于所有人的，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的世界，那個世界，人類必將從束縛生產力的鎖鏈中解脫出來，讓每個人都有實現自身發展的機會。

可是，我不是被爆炸所毀滅了嗎？為什么我還能思考呢？

“一、一、一二一——用力！”

許多小小的，灰頭土臉的人兒正在操作著什么機械設備，我感覺到自己在一點點移動，這移動讓我感到有些疼痛。似乎身下的船臺并不算光滑，但是整個身體還是向著海水中穩穩地移動著。

我變成了……一艘船？

不，與其說是一艘船，還不如說是一艘戰艦的半成品。一艘只有部分船體，甚至連主炮都沒有舾裝的戰艦。整座艦體便是我的身體，船殼是我的皮膚，龍骨是我的骨骼，汽輪機組便是心臟……不過，這具身體仿佛還在沉睡之中，雖然意識能夠感受到船體的每個部分，但是卻不能對它們施加任何影響。

整座船體，大約滿載能夠有三萬多噸，如果完工，預計能到6萬噸，這是戰列艦的標準，但是在后世，戰列艦早已被淘汰……在足夠距離的海面上，6萬噸的戰列艦，完全比不上6萬噸航母的戰斗力。

而且完成度，距離6萬噸級別還差得遠，原計劃23000多噸的裝甲僅僅裝上了4000多噸，這么大的船體看起來就像一個空盒子。為了盡快形成戰力，部分武裝被直接安裝到了艦體上，哪怕是工人們竭盡全力，舾裝的也僅有8座雙聯152副炮和8座帶穩定器的四聯裝37毫米機關炮，原本用于安裝主炮的位置上，還只是用防水布覆蓋著，下面空空蕩蕩的。

這里還是……蘇聯，不過，是沒有解體前的蘇聯。港口所在的城市，比她以后發展起來的樣子小了一大圈，后來蓋起來很多居民區和紀念廣場的地方，現在還只是人煙稀少的郊區。

我來到了哪一年？這又是哪一艘戰艦？這里還是我曾經熟悉的那個世界嗎？

海水的氣味越來越近，“烏拉！”工人們齊心的吶喊中，我終于接觸到了海面。

一種無形的力量，從海水中傳入了船身。

我眼中的整個世界，正在慢慢變得清晰。

身體，在變得靈活。無論是輪機艙，螺旋槳還是副炮的轉動，都變得靈活了很多。哪怕是自身還未長成，力量有限，但是前所未有的充實感讓那份虛弱減低了很多。

這，就是海洋嗎？

溫暖的表面下，有著深邃的黑暗，無盡的未知，但是，海洋也是力量和生命的源泉，作為一艘船，在海面上的感覺遠比船臺上要充實……但是海洋卻不是家。

家在哪里？

家在東方。

“或許，我能夠做點什么。”

“或許，我們能夠做點什么。”

源自于馬卡洛夫的精神力與心靈力量，源自于卓雅的金屬控制，以及少年營中許多其他成員的能力共同融合而來的能力，掌握某種力量成為可能。

其名為“生產力”，現實和幻象之間，精神和物質之間，創造一切，改變一切的根源力量，這種力量比宇宙的誕生更早，超越時空維度而存在，因世界的規則而被限制。

從生產力的眼光看，無形的鎖鏈鎖住了整個世界，鎖住了每個人，也鎖住了名為資本的野獸，每個人，每個資本都在試圖打破這些鎖鏈……然而，這些鎖鏈并不是無序的，有些，維持著世界自然規則的運轉，有些，維持著每個個體的生存空間，盲目打破生產力的鎖鏈，釋放出的能量很可能毀滅整個世界。

這艘船，也被重重鎖鏈所封鎖著，限制著她作為一艘船的存在，汽輪機組需要重油，航行需要水作為載體，航速因為阻力而受到限制，炮管會損耗，彈藥會耗盡……這些鎖鏈極其難以被斬斷，作為這艘船的意識體，我緊急能夠撬動生產力很少的部分。

“嗡……”

似乎有蒼蠅呢……可是，這里難道不是海面嗎？難道蒼蠅已經進化到了可以在充滿咸濕水汽的海面上繁衍了？

不，不對，以我現在的聽力，這個級別的聲音應該是……

向著聲音的來源望去，龐大的精神力提升了我的視界，空中有六個黑點正向著這邊飛來。如果腦海中那些久遠的記憶沒出錯的話，這些是二戰德軍東線最常見的轟炸機——斯圖卡。

二戰……

那么我的身份已經很清楚了，我如今便是沒有完成建造便因為戰爭停工的Su聯級超級戰列艦……波羅的海，列寧格勒，299號工程，Su維埃聯盟號。

……

在港口工人震驚的眼神中，這艘剛剛下水的戰列艦果斷地掙脫了纜繩，冒著隆隆的黑煙，開始加速。一座座副炮開始轉向，同時提高炮管的角度。四聯裝防空機關炮也開始轉動，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冥冥中一股信仰的力量正在催動這艘戰艦去戰斗，哪怕她之前并不是戰士，哪怕現在身上并沒有船員，現在的她也敢于面對一切敵人。

斯圖卡作為一款多面手性質的俯沖轟炸機，它的性能相對于美日并不算多么優秀，但是在前期確實算得上是最有效的空軍武器，它上面訓練有素的的飛行員，可沒有一個是可以小看的。

一個有著銀色短發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瞭望臺，和周圍刷漆的金屬相比，她的身體顯得有些不那么真實，她緊緊地盯著空中的黑點，做好了隨時校準彈鏈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