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蘇瑾容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這里早已經物是人非,雖然看得出來時常有人打掃,但是那顆玉蘭樹已經凋零地不成樣子,再多的補救都已成無用。
入了夜,她已經被安排好沐浴更衣,又被服侍著穿上了一身紅色的嫁衣,屋里點滿了紅燭,恍惚間好像真的是兩人要成親一般。
瞧著跳動的燭火,瑾容思緒紛飛,她想到了祁雋,又想到了欽天監曾經給自己算過的命數,原來終究,自己才是那個禍害。
她目光中的光亮就那樣一點點地暗淡下去。
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是宋衡來了。他穿著一身龍袍,與屋內的紅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宋衡輕步走到床前,襯著燭光瞧著瑾容的面容。
她嬌小而驚艷的面容就這樣映入他的眼簾,從精致的眉眼到小巧的嘴唇,仿佛每一寸肌膚都透露著明艷的光彩。
宋衡看得有些失神,直直地盯著那張櫻桃小嘴,想要吻下去,但卻被瑾容一個側身躲開了。
他卻用手強硬地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說道:“怎么,不是你想要留下來的嘛?還是說,你還想著那個祁雋?”
瑾容看著他的眼神中似有殺意,強忍住自己的不適,佯裝笑道:“你急什么?如今我已經成為了你的妃子,便是你的人了,還怕我跑了不成?”
聽到她的話,宋衡目光中的恨意消退了幾分,看樣子,她對祁雋,也沒有多么深的情意。
“既然如此,今天我們洞房花燭夜,你便只能想著朕一個人。”宋衡說罷便將瑾容撲倒,輕輕地嗅著她的發絲,吻著她的頸間。
瑾容卻拿起頭上的珠釵狠狠地向著他捅去,可惜卻被宋衡一把攔下。
“怎么,想殺了朕?好啊,今天洞房花燭之后,便讓你殺了朕!”宋衡一把將那珠釵打掉,開始粗魯地解她的衣衫。
見到自己此計不成,瑾容一邊推搡著宋衡,一邊又抓住旁邊的珠釵,直直地對準自己的頸間。
宋衡嚇了一跳,連忙聽下手里的動作,說道:“好,朕不動你,你別傷著自己!”
宋衡起身來,整了整衣衫,說道:“既然你還沒想好,朕便等你想好,只是朕可等不了太久,若是你不愿意,朕便把祁雋抓到你的面前,屆時看你還愿不愿意!”
等到他走出宮去,瑾容才心有余悸地起身,輕輕地松開了珠釵。
這個夜晚,過得格外地漫長。
......
新帝生辰第二日,新納了一位貴妃,卻沒有說明她的身份。畢竟當初蘇瑾容已經消失了,憑空再度出現的她,反倒會引來不必要的流言蜚語。但這般的盛寵還是讓百姓議論紛紛,貴妃的位子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布,新帝對這位女子的喜愛。
沈姝妍卻是一夜未眠,她沒想過蘇瑾容會再度出現。
清晨醒來之時,晴畫進屋來服侍,面上帶著憤憤的表情,說道:“皇后娘娘,昨夜陛下歇在她屋里,今日里當是要舉辦封為貴妃的儀式了。”
晴畫說這些的時候,沈姝妍有些恍惚,她好像什么都沒有聽見一般。
她曾經以為,只要自己一心一意地付出著,總有一天能夠打動他的。可是,蘇瑾容卻像一個夢魘一般,哪怕自己用了再多的方法,她總能出現在眼前,擋著她的路。
既然如此,自己便要讓她好看,讓她知道,誰才是如今南熙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
“今日好好幫本宮打扮一番,本宮要去會會她。”
晴畫能夠感受到面前人的怒氣,周邊氣氛冷得讓自己生怕。如今蘇瑾容再度回來,會不會對當時自己所做的事情懷有怨恨,伺機報復?
看來,必須要盡快借沈姝妍的手除掉蘇瑾容才是。
瑾容醒來后,幾個小宮女進屋來服侍她梳妝打扮。但她向來不習慣別人的侍奉,在宮外生活的時候,一切事宜都是自己來,倒也十分愜意自在。
如今再度陷入到這種被人圍繞著的境地,只感無奈,想屏退了這些人下去。但領頭的那個小宮女卻堅持不肯走,一急竟直接跪了下來,身后的人也跟著她跪下來,誠惶誠恐地說道:“是陛下讓奴婢等人服侍娘娘的,若是陛下責怪下來,恐怕奴婢的人頭都會不保,還望娘娘體恤!”
見狀,瑾容也不再推脫,徑直走上前來,瞧著地上跪著的宮女,婉言說道:“既是如此,便辛苦各位,只是今后不必一次次地跪下來,在我面前不必有這么多的規矩。”
聽到蘇瑾容稱自己為“我”而不是“本宮”,幾個小宮女面面相覷,心里有些疑惑,卻還是顫顫巍巍地起身來,各自開始忙活起自己的事情。
不一會兒時間便梳妝打扮完畢了。因為今天是冊封貴妃的儀式,因此妝容和衣衫都極度地華麗。瑾容瞧著鏡中的自己,一時間有些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的,卻不是這衣衫首飾,而是自己沒想到,又回到了宮里,變成一個失去自由、失去靈魂的傀儡,在這吃人的宮里,過著遙遙無望的日子。
她想到了燕瑤,自己的母親,當初是不是也是這般,心灰意冷之后,懷揣著為愛人、姐妹報仇,為女兒保全性命的心思,在自己最痛恨的人面前,戴著一副面具,痛苦地活了這么多年。
現在,自己全然變成了第二個燕瑤。
瑾容心中突然變得害怕起來,自己的母親已經因為宋衡死去,第二個會是誰?祁雋還是菡若?
她絕不能讓歷史重演,不能讓自己所愛的人再受到一分一毫的傷害。
宮女擁簇著瑾容走出院門,她若有若無地向著床腳瞟了一眼,那里藏著自己最后的武器,殺了宋衡,才是自己現在唯一的出路。
但是如今天下剛立新主,貿然行動恐怕會給南熙百姓帶來不可避免的戰爭,所以她需要等待一個時機。
待到她們走到御花園時,一個小太監上前來,瑾容看著他有些面生,想來是剛進宮的,不知是哪一宮里的人。
那小太監對著瑾容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說道:“娘娘,前面有個小宮女不小心掉進池塘里了,怕沖撞了娘娘,勞煩貴妃娘娘從涼亭處繞路往前宮去。”
瑾容遠遠向前望去,確實有一個小宮女掙扎著剛從池塘中出來,渾身濕噠噠地,很是狼狽。
她突然有些心疼,下意識地想上前去看看。但轉瞬間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便笑了笑,向那小太監點頭示意,轉身向著涼亭走去。
等走到涼亭附近,那小太監便阻攔住了所有人的去路,笑著對瑾容說道:“娘娘走累了罷,想來時辰還早,不如到涼亭處休憩片刻。”
瑾容心里已經猜到了這小太監是誰的人,于是便遂了他的意,讓小宮女在一旁等候著。
她一人走進涼亭里,只見沈姝妍早已經在此處等待著她。
“果然是你,想要見我怎需如此麻煩,皇后娘娘宣旨,我又怎會不來呢?”
瑾容莞爾一笑,走上前去。今日里兩人都身著華服,但沈姝妍面上的妝容也掩蓋不了她的憔悴,兩人站在一起,反倒是瑾容略勝一籌。
再次見到蘇瑾容,沈姝妍不禁心里打了個寒戰。她今日穿著打扮都十分精致,加上那股與世無爭的脫俗氣質,更讓人移不開眼睛。怪不得,宋衡會對她如此用心。
但沈姝妍還是佯裝鎮定地說道:“咱們姐妹倆私下里見面,總能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說起來,本宮還以為你不會再進宮里來了。當初趙之遇對你不好么?怎么,他沒滿足你,還要進宮里來找陛下?陛下怕是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發生過什么罷?若是他知道,你已經淪落到那般地步,還指望著他肯要你這么個骯臟的女人么?”
瑾容早就料到沈姝妍和那件事脫不開關系,但卻還是有些驚訝,沈姝妍竟然將這件事講了出來。想來她也是走投無路了。
瑾容湊上前去,笑著說道:“皇后娘娘對這件事真是了解呢!可惜呀,沒能順了皇后娘娘的意,我并沒有淪入那人之手,有人將我救了出來。”
說罷,瑾容又逼近沈姝妍,在她耳邊繼續說道:“就算趙之遇對我做了什么,宋衡便不會要我了么?皇后娘娘可天真得很。以宋衡對我的心思,他只會更加寵我,然后殺了所有知曉這件事的人,連帶著皇后娘娘你都難逃一劫呢!”
聽聞此言,沈姝妍震驚地看著蘇瑾容,她害怕到了極點,害怕宋衡真的會為蘇瑾容廢了自己這個皇后。畢竟,如今他已經登基,沒人能威脅到他。畢竟,當初他篡奪皇位,也懷著幾分想要立蘇瑾容為后的心思。
她害怕,宋衡對蘇瑾容的愛,真的會讓他殺盡諫臣也要立蘇瑾容為后。
就像,就像先皇對待太后那般,癡心但瘋狂。
沈姝妍像是陷入到寒冷的冬日里,一時間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本是想威脅蘇瑾容,但卻低估了蘇瑾容在宋衡心中的分量。
“皇后娘娘還是快些往前宮去罷,稍后冊封儀式便開始了,還需要皇后娘娘主持大局呢!”蘇瑾容婉然笑著從沈姝妍身旁走過,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這些人欠自己的,早晚有一日會還回來。
冊封儀式結束后,瑾容回到自己的宮里。宋衡今夜里沒有翻她的牌子,但這卻讓瑾容心底有些擔心。如果宋衡生了氣,會不會將氣撒到祁雋身上?
不知道祁雋聽聞封妃的消息,會不會知道是自己?會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
她很是擔心,梳洗完畢后惴惴不安地躺在了床上,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到了深夜,瑾容還沒有進入夢鄉,只是閉著雙目,心里思量著今后的計劃。
屋門處卻傳來聲響,一個人開門進屋來。瑾容心里開始防備起來,會不會是沈姝妍派來殺她的?
她偷偷向墻邊夾縫摸去,那里還藏著一只簪子。
那人躡手躡腳地走到床前,窸窸窣窣地脫了衣服上了床,在蘇瑾容身旁躺了下來。
龍涎香的氣味傳來,瑾容心里知曉那是宋衡,但手里還是握著簪子,時刻保持著警惕。
宋衡輕輕從背后抱住蘇瑾容的腰肢,小心翼翼地,將頭邁入她的秀發中,輕輕嗅著發絲間的香氣,生怕吵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