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跟師 十七
- 親愛的中醫人
- 稼墨
- 2506字
- 2020-04-24 23:57:39
薛邈終于等到病人看完病,剩下陳清淺一個人在診室喝茶,這才滿懷期待進了診室。
“前面就聽到你吆喝什么呢。”陳清淺看到薛邈先開口說話。
“是呀,是呀,陳伯伯是那個病人的方子。”薛邈把捏在手里反復看的快爛了的幾張處方放到陳清淺跟前。
“哪個病人?”陳清淺一時沒想起來,露出疑問。
“就是那個頭出汗的,李敏嬌帶來的親戚后來讓您介紹到瑞…瑞和堂”,薛邈提醒了下。
“噢”,陳清淺聽明白后看了看手里處方,顯得很平靜,感覺早就知道瑞和堂可以解決病人問題一樣。
“陳伯伯,您不覺得驚訝嘛,一個治療外感表證的方子就可以解決這個病…”薛邈還沒說完就被陳清淺打斷。
“你說什么?外感解表的方子?”
“對呀,”薛邈聽到陳清淺這么問,懷疑自己拿錯方子,伸著頭又仔細看了眼陳清淺手里處方覺得自己沒說錯呀。
“你知道這個方子出自哪里不?”
“《傷寒論》,東漢末年張仲景的方子。”
“嗯,那你知道《傷寒論》是本什么書嘛。”
“這個…”,薛邈停下來想了一會,把一進門時的興奮放到一邊,“我們上學時學過《傷寒論》,說實話那時候聽得稀里糊涂也不是太明白。應該就是講治療感冒…感冒的?感冒中的外感風寒。”薛邈看到陳清淺露出奇怪表情,越說越不自信。
“把《傷寒論》當做治療感冒的書,那你錯過太多東西了。不過沒有臨床實踐,《傷寒論》也不會能懂”。
“哦”,薛邈一副懵懂無知。
“你知道中醫如何看待疾病嘛?”
薛邈咬著食指想了想,“人體就是陰陽平衡體,疾病就是人體陰陽平衡打破,治病就是用天地萬物的陰陽屬性去糾正人體陰陽失衡,達到陰陽平衡,是吧”。
陳清淺愣了會,“不錯,說得都是大實話,但是總覺得差點什么…對了——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陰勝則陽病,陽勝則陰病。陽勝則熱,陰勝則寒。重寒則熱,重熱則寒……嗯,薛邈你該看看、背背《黃帝內經》了”。
就在薛邈感慨陳伯伯知識淵博之時,聽到他對自己說得最后一句話,臉一紅,自感慚愧。
“陰陽是中醫根本,中醫靈魂,這個從古到今,從始至此都不會變。回過頭來說《傷寒論》,清代有位傷寒大家柯韻伯說過一句話,仲景之六經,是經略之經,而非經絡之經。什么是經略?”
“經略?經絡?”薛邈反復斟酌這兩個字,搖了搖頭。
“所謂經略,就是已經能夠看透本質給予正確的處理方式。《傷寒論》是以寒邪為例,講解疾病由淺及深損傷人體陰陽變化。這個由淺及深建立的六經體系,不是單純六經經絡而是身體三陽到三陰的六個層次變化。”
薛邈呆呆地睜大眼睛,說實話她根本沒聽懂陳伯伯的意思,但此刻她隱約覺得中醫大門對她而言才是真正打開。
“現在懂了嗎?”陳清淺問道。
薛邈搖了搖頭。
陳清淺只好笑了笑,拍拍薛邈的頭,“能理解了你也不在我這里學中醫了。”
“陳伯伯…我來您這也有一年了,您用《傷寒論》的方子并不多是為什么?是還沒到病人用嘛?”
“我不會用”,陳清淺說得大實話。
薛邈“……”。
…………
“薛邈”,陳清淺語重心長,“我跟瑞和堂的傅大夫說好了,過一段時間你就過去跟著傅大夫學習…”
這句話說得突然,薛邈一時沒緩過來,“瑞和堂傅大夫?”
“嗯,他談不上傷寒大家,但至少對《傷寒論》用藥用方都很獨到,你悟性很好,跟著他中醫水平會有很大提高。”
“陳伯伯…”薛邈之前聽到關彩霞提到陳清淺要送她去瑞和堂本來以為就是一句隨口的話,現在聽到陳清淺真的這么安排,自己毫無心里準備,一時難以接受,內心深處不想離開陳清淺還有診所里的段哥和關彩霞。
“這是個好機會,瑞和堂和我們陳家有一些淵源,你之前不是一直好奇太師爺的水平嘛,跟著傅大夫就可以窺探一二了。”
這句話出乎意料,薛邈“嗯?”啦一聲。
“老爺子后來成名,沒怎么刻意收徒,傅大夫曾在陳家藥房跟著老爺子耳睹目染學習了幾年,據說還有一本…”陳清淺頓了下,臉色略顯為難,晦澀一笑不再說下去了。
“一本?”薛邈試探了下,陳清淺裝作未聞,“去了好好學。”
“陳伯伯…”,薛邈鼻子一酸。
“陳大夫,薛醫生以后不來診所了嗎?”關彩霞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診室門口早已經聽到師徒二人對話,一臉不舍。
“來呀,怎么不來,學好了,還要回過頭教教師傅,以后我們要叫薛老師了。”陳清淺語氣一轉,開了會薛邈的玩笑。
關彩霞跟著笑起來。
……
晚上回家,薛邈說起陳清淺推薦她去瑞和堂學中醫的事。
薛國慶一聽,高興地放下筷子,“瑞和堂很有名氣的,至于你說得兩家有淵源這個我還沒聽說過,不過陳伯伯不是個求人的人,為了你張嘴,你可真要好好學,別給陳伯伯丟人…哎呀,陳麗,我倆是不是要親自登門謝謝老陳呀。”
陳麗點點頭。
飯桌上只有薛景不屑一顧邊吃邊嘟囔著,“介紹是個好事,可惜學的是中醫。我也不知道薛邈圖什么。”
“圖什么?圖跟你一樣能給病人看病,救死扶傷。”薛國慶幫薛邈懟了一句薛景。
“救死扶傷?”薛景鼻孔里哼了一聲,“薛邈學中醫我阻止不了,但是我也希望你們認識到中醫的局限,我就舉一個例子…薛邈你正式學中醫一年了吧,重癥胰腺炎中醫敢治不?”薛景盯著薛邈直接問道。
“嗯…哥,你不是抬杠嘛。所有疾病都有輕中重之分,你拿一個從臨床來講病死率很高的病問我中醫敢不敢治,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就說能不能治?”
“這個…我中醫學的不精,我也不好說…“薛邈猶猶豫豫沒有信心。
“再問一次,能不能治?”
“不知道”。薛邈索性不說話了。
“至少西醫敢說能治,這才是醫學自信。你們一直說中醫好,我想問好在哪里。中醫一直說辨證論治無非就是個體化治療,但你們這種個體是不是太個體了?所有個例無法概括、總結。沒有診療規范,那么它的意義在哪里?”
“在…”,薛邈停下筷子想反駁,可是話到嘴邊沒有合適的詞,她才發現她確實無法回答薛景的問題。
“你不覺得中醫有很多局限嗎?”薛景繼續問薛邈。
“你…是指你剛才說的治療個體化?”
“不僅僅是,包括你這種拜師入門學藝的方式,難道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中醫才能傳承下來?”
薛邈點點頭又搖搖頭,薛景提出這些問題一針見血,她是真的無法回答,至少現在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薛國慶和陳麗看著兄妹倆,薛國慶張嘴想幫薛邈說點什么,被陳麗拉了一把。陳麗看著默默吃飯陷入沉思的薛邈,她覺得薛景對于妹妹而言,不一定是限制,兩種醫學體系的碰撞,并不一定是個壞的事情,如果能促發薛邈思考,或許可以幫助她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