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卡特琳娜剛才的說法，顯然她在格拉姆鎮上還有第七軍團里都安插了眼線，甚至早就把萊昂的底細摸透了，這也能解釋她為什么能容忍他活著，而不是拿他祭奠薩爾科。

而此刻她明明又揭穿了他，卻沒有直接殺了他，說明她一定想要得到某種東西。

而萊昂身上唯一能被看上的也只有真相。

“你可以解釋，我也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卡特琳娜揮動著西洋劍，從萊昂的喉嚨一路向下劃動最后停在肚臍處，“不過我的耐心也有限，你要是再編這么無聊的小故事，我不想聽下去了。”

萊昂低頭瞧著劍尖，隨著他的呼吸，肚皮已然感受到了尖銳刺痛的感覺，他大口地喘息著，心里暗想機會來了，“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我原本就是個普通的士兵，在食堂被逼著吃又臭又惡心的臟飯時，拿刀捅了一個廚子，后來那個廚子失血過多死了，按照軍規我得償命。

克維爾就說服我當間諜，為了讓我聽話，還給我注射了毒藥，說是十天內我拿到奧斯丁與北境勾結的證據就幫我解毒，然后給我一筆錢放我回潘薩斯。

我沒得選，好死不如賴活著，多活一天算一天。”

“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卡特琳娜收回西洋劍，在萊昂的眼前輕輕一揮，一只蒼蠅瞬間從架子上一朵盛開的藍色鳶尾花上墜落，公爵又看了他一眼，“是真話嗎？”

“事到如今，我沒必要扯謊。”

“奇怪，之前軍營里那么折磨你，你都不肯說，現在怎么又舍得說了，”卡特搖了搖頭，劍尖又指導了脖頸上，“我不相信，理由不夠充分。”

萊昂伸出纏滿紗布的手輕輕撥開西洋劍，無奈笑道，“我今天去沃里克醫生那兒，確定了那些毒藥的毒性，按照醫生的說法，根本沒有解藥，所以克維爾······不，他也不是克維爾，他們根本就是在利用我。

我今天之所以向你坦白，除了被你語言相逼，我想沃里克醫生的話起了關鍵作用，他說會想辦法找到解藥，幫我活下去。”

“我暫且相信你，那么你說克維爾是假的，那他到底是誰，有什么陰謀？”

萊昂一想起黛瑞亞對他的所作所為就恨得牙根癢癢，他本想完全把她暴露出來，可他突然想起了她的一句話，“一定要想辦法拿到證據，想要放棄的時候，就想想你的父母。”

按照她的狠毒，要是知道萊昂把他賣了，那么父母怕是性命堪憂。

“是誰我不清楚，但是我看到他發病時露出一條尾巴，像是蟒蛇的尾巴。”萊昂一字一頓說得，“他們沒跟我說太多，只說拿到證據換解藥。

可是踏馬的，要不是我多個心眼，根本想不到他們壓根沒想讓我活。”

眼見萊昂篡著拳頭，眼露兇光，滿臉怒氣，卡特琳娜喘了一口氣，冷冷道，“你很聰明，邏輯也沒有問題，不過還有一個漏洞，你需要解釋怎么認識的莊妮？”

看來女公爵還沒有完全相信他。

萊昂無奈搖頭，“我被扔在蘇萊曼的帳篷外整整一夜，當天晚上里德就把殺人的事說了，蘇萊曼他們是艾德的人，他們想阻止克維爾舉行競選，當然我只是碰巧聽了一嘴，具體情況也不清楚。

不過按照他的描述，他被莊妮撞見，不得以殺了那個男人。而莊妮逃掉了。

我的確不認識她，但是她們發色膚色甚至面部特征都像同一個人種，不可能有人衣著暴露站在拍賣臺上，而有人能好端端待在臺下看戲。”

“那你為什么一開始不說真話？”

“太繞了，而且我沒想好怎么坦白，因為精明的公爵大人您也根本不會相信我說的話，”萊昂嗤之以鼻，順便堵死最后一個漏洞，“我今天來這兒告密，不過就是想獲取您一點信任，做下鋪墊，便于后面吐露事實而已。

但是您今天再次戳穿了我，而且問出了您想要的東西，恭喜您，您可以動手了。”

眼見萊昂閉著眼揚起了脖子，卡特琳娜收起了西洋劍，“你的確是個相當聰明的家伙，所以我不準備殺你。”

“您還是動手吧，反正我也活不長了，早日解脫早日侍奉七神。”

“萊昂，別浪費上天給你的天賦，聰明的腦袋要好好用起來，”卡特琳娜笑道，“既然他們沒想給你活路還逼著你找證據，那你不想報復他們嗎？”

“你是說傳假消息？”

“你可真聰明，我要知道她們真實身份以及目的，順便找出真的克維爾，”眼見萊昂皺著眉頭猶豫不決，卡特琳娜坐在辦公桌前打開了一個抽屜，拿出一個叮當作響的小口袋，“這里面是50枚金龍，算是我的誠意，另外沃里克醫生的能力是可以信任的。

回去安心造你的噴火子彈，等我需要你，我會找你的。”

50枚金龍=500銀鷹=5000銅狼=7500賽特斯，萊昂暗暗盤算，他在奧斯洛的一整年補貼也不過1200枚賽特斯，50枚金龍算下來整整要6年才能賺到，這的確是一個夠分量的誠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推辭了，我一定會好好花掉它們，”萊昂抓過口袋，塞進內襯里，又彎腰抓起狗子瑞亞，“公爵大人如果沒有吩咐，那我就走了。”

“走吧，那群瓦羅薩人不需要你操心，我自由安排。”

萊昂點頭示意，然后轉身，慢悠悠地推開門，沿著走廊向外走去。

··············

眼見萊昂低眉順眼地從臺階上走下來，一臉的垂頭喪氣，布魯斯趕忙安慰道，“怎么樣，萊昂？公爵大人相信了嗎？”

萊昂搖了搖頭，“我被狠狠罵了一頓，差點被那把西洋劍刺穿脖子。”

“平安出來就好，我就是說這兒可不能輕易來，整個北境幾百年就出了一個卡特公爵，那就是北境的神。快上車，咱們回軍營。再晚了，統領大人也該發火了。”

萊昂的計劃得逞了，他終于拿到了一回主動權，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女公爵背負的沉重負擔，逼迫她必須足夠精明才能看清周圍人真正的意圖，才能躲過陰謀迎接善意，可這些最終會讓她喪失簡單與快樂，劃向孤獨的深淵。

他回過頭瞥了一眼紅色鳶尾花，再看看這被改造成銀行以及政府辦公室的宮殿，他突然有些同情卡特琳娜，就像同情他自己。

因為他也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