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小學,三年級一班。
“花宇,你病好了?!?
同桌看到花宇走進教室里,十分驚訝,他都快半個月沒有見到花宇了。
“對啊?!?
“今天上什么課?”
“還能上什么課,語文課唄?!蓖啦灰詾槿坏卣f道。
他們小學只有四門課程,分別是語文、數學、英語、體育。
其中語文和數學最多,體育最少,英語也不過比體育多了一節。
花宇有兩個同桌,一個男的,一個女的,三人都在左邊的第一排。
同為一排的還有一個同學,他在墻邊。
男同桌在外面,在走道的旁邊。
花宇夾在兩人中間,坐在木質板凳上,看著老舊的黑板,一臉呆滯,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同桌突然問道:“你書包呢?還有你書呢?你不會空著來上課吧?”
花宇愣了,連忙看向自己的桌子,沒有自己的語文書本,也沒有自己的黑筆鉛筆。
桌上只有屬于自己的兩只小手,臟臟的,好像剛從地里出來。
抽屜很空,背上也是。
今天忘了好多事情,幸好沒有忘記上課。
“忘了,用你們的吧。”
“那你等會要被老師講了?!?
男同桌把他的語文書向花宇這邊移了過來,方便花宇微微側頭也能看見書本。
女同桌也把她的一支黑筆借給他用。
如果是平常的話,身為他的冤家,她是不會的,她想看見他被老師訓斥,好幸災樂禍。
“筆都沒有帶,你書讀哪里去了!”
今天可能是因為花宇終于來上課了,雖然時隔半個月,但冤家沒有忘記他,他們的戰爭還沒有結束。
所以把筆給他吧,反正今天他會因為沒帶書而被訓斥。
叮鈴鈴,工作多年的上課鈴聲再次響起,在不大不小的小學響起,在很多小學上響起。
“上課了,請同學上課了?!?
“咦,感覺今天鈴聲很怪?!?
女同桌露出疑惑,平常的鈴聲不都是“上課了,請同學們走進教室了?!?
“管它呢,老師來了?!?
男同桌看見語文老師走進來,連忙低頭看書。
他和花宇都不想坐在第一排,都很怕老師,可花宇今天沒有低頭,反而一直看著語文老師。
好像他半個月沒回來,忘記老師的兇名了。
語文老師是個中年婦女,長得普通,穿的也普通,走在路上如果只看她外貌,誰知道她是老師,還是個教書十幾年的老教師。
“上課。”
花宇感覺今天的語文老師很奇怪,沒有檢查昨天的作業,也沒有走下來看同學到底有沒有聽課,就那么呆呆地站在講臺上,講著自己聽不懂的知識,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無聊的花宇又萌生了逃課的想法,可老師在那里站著,誰敢動。
突然,男同桌動了。
他罵了一句:“好無聊啊,走,我們出去,打球。”
“還沒下課呢?!被ㄓ钐嵝训溃悬c著急。
可男同桌好像沒有聽見他這句話,直接起身離開了這里。
花宇以為老師會揪住他,對他訓斥,可老師沒有,她一直在講學生聽不懂的語文課,認為男同桌還坐在那里,又或者沒有看見男同桌。
男同桌走出去后,她講課仍然十分專心,好像排除了一切干擾。
越來越多的學生起身離開,可老師還是無動于衷,好像在她的眼里,他們沒有它們重要。
腳步聲越來越多,桌椅砰砰響不停,教室的門一直沒有關著,一直在靜靜地送著他們的離去。
花宇好糾結,好想跟著他們,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離開這個枯燥的地方,可又不敢,老師還在那里站著講課。
她一向對人不對事。
身為學渣的花宇,就這樣眼巴巴地望著他們起身,走路,離開,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連一向乖巧的女同桌也起身離開了,帶著她靠墻的女同桌。
“走了,花宇?!?
“走了?!?
“可老師沒有走啊?!?
花宇回應兩人,可兩人如那些同學一樣,把他和老師當作空氣,視若無睹地離開了花宇一直想要離開的地方。
花宇也想走,可他不敢,就像以前一樣,敢想不敢走,在座位上徘徊,猶豫不決。
如果病沒有好了,就可以請假離開了。
可為什么病好了,為什么好啊。
我想要生病,我想要離開。
離開的人越來越多,到最后,班里只有他和老師兩人了。
不大的教室瞬間寬敞起來。
“放學了吧?”
花宇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然后起身離開,動作很緩慢,小心翼翼的。
走到講臺旁時,老師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領,面無表情地說道:“你為什么要逃課?”
聲音很冷淡,沒有絲毫感情。
“我沒有?!?
花宇比平常更加害怕這位老師了,身子不斷發抖。
“那回去坐好?!?
花宇弱弱地說道:“可他們都走了?!?
“你不是他們。”
老師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語,花宇聽不懂。
突然,老師改拉為推,猛地推了他一把。
她的臉上依然沒有什么變化,好像在做著一件平常的事情。
花宇感覺自己要摔倒了,摔在那個滿是灰塵的地板上,狼狽不堪。
“??!”
晚上八點的人民醫院,還有人在工作。
躺在病床上的花宇,想要起身,避免摔倒,可沒有力氣只有意識苦苦掙扎。
本能地想要睜開眼睛,可眼皮死死地封閉著。
眼前的世界是黑暗的,是混沌的,是看不見希望的。
“都怪爸爸無能,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雖然耳朵能聽見,但聽見的不是好東西。
那壞東西是一個中年男子的無力哭泣,是一個農民父親的深深自責,是他最想聽到又不想聽到的話語。
花宇醒了,原來剛才是個夢,自己的病沒有好,也沒有回到學校里。
家人的痛苦哭聲在耳旁回蕩,他想要制止,但連嘴巴也張不開,他想要逃避,但連四肢也動不了。
他知道他要死了,也許是下一秒,下一分,或者明天,又或者后天。
反正它不會不來,它很守信用的,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有人投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