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澤本以為自己和目暮夕的交往會遭到她家人的反對,但現實卻證明自己多慮了。目暮夕仍然每天晚上在學校復習,泫澤也總是偷偷跑過去陪她。泫澤第一次想要快點打完籃球比賽,這樣就可以回到教室,天天陪著她了。
這一天晚上,泫澤講完了鄭和下西洋鏟除海妖的故事,目暮夕聽完突然認真的問:“泫桑,你以后要做球星嗎?”
第一次有人對他問起未來,而他自己對未來沒有一個清晰的規劃。所以聽道目暮夕的問題,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說:“可能吧,但在這之前,我要吃飽飯。”
“你還需要一雙球鞋。”目暮夕微笑著說。
泫澤一邊吃著便當一邊說:“嗯,多虧了你的便當,我的飯費已經省下來,馬上就能買一雙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蹭飯方式。而作為回報,他將自己魚干蝦仁都送給了她。泫澤知道這些東西又被目暮夕用一雙巧手變成便當,重新填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但今天,目暮夕對泫澤關于籃球的回答顯然不太滿意,她接著說:“是什么讓你選擇了籃球,興趣嗎?”
泫澤回想了一下,知道回避不過。幾周的相處,他對目暮夕的性格已經有所了解,這個外表看似溫柔的女孩子,內心卻十分固執,對于自己執著的一些問題她一定要問清楚。
于是泫澤只能將葉果的事跡告訴了目暮夕,目暮夕驚訝葉果的志向:“中國古人有國士一詞,可以形容她。”
“我也想做一個像葉老師一樣的人。她現在在西北,上次在信里給我描繪了,夕陽下壯觀的大漠風景,你見過沙漠嗎?”泫澤問。
“日本沒有沙漠,我也很想感受一下大漠孤煙,落日長河的豪情。”目暮夕神往著。
泫澤看著柔弱文靜的她說起話來,似乎比自己還有男子氣概。這會讓他想起葉果老師,她們同樣一副嬌小的身體里,隱藏著巨大的能量。
葉果離開后,泫澤和小楠不時會給她寫信,當然小楠的信件往來會更頻繁一些,泫澤上次信中就已經提到的目暮夕。將自己的真實感受與葉果分享,也感謝葉果曾經給了自己新的選擇。葉果告訴他,人生就像一場旅行,未來的方向我們也許無法把握,但至少要擁有選擇的權利。而我們自己要做的,就是承擔選擇的后果。
“那個水手,立了大功最后也沒有離開他的妻子。這樣的品質很難得。你以后會離開村子嗎?”目暮夕將話題重新提起。
男孩的心理年齡會比同時期的女孩子小的多,所以未來,對于泫澤來說,未來就是一次次在教室里和目暮夕共同復習的時光,未來就是一次次在夜色中與目暮夕走過的道路,總之他所能預見的未來,都是與目暮夕有關的時光。
但是自己又不能直截了當的對她說,于是他開始思考目暮夕的問題。村子已經存在了幾百年,幾代人秉承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方式,簡單純樸的在那個幾乎與世隔絕的避風港中生活。在自己原本的人生軌跡當中,若不是葉果的出現,自已肯定也不會走出漁村升入育英中學。泫澤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行為間接導致了一場變革的開啟。此后漁村陸陸續續走出了許多高材生,而這一切的開端,就是泫澤的引導。
對于籃球,一開始是為了升學,目的大于興趣。但是自己接觸之后,慢慢愛上了這項運動,所以到底是不是興趣在催動自己,自己也很模糊。
至于以后會不會離開村子,自己覺得不會。但轉念一想,如果不離開村子,來到D市,又怎么會和目暮夕相遇呢。胡思亂想之際,他想起了葉果的話。
于是故作深沉的對目暮夕說:“人生就像一場旅行,我們早已經預知的終點也許無趣,但是過程當中會遇到無限的美好。”說完盯著目暮夕看去。
目暮夕聽罷,玩味著說道:“泫桑的話,很值得思考。”
談話在目暮夕電子手表響起后結束,自從目暮夕母親的到來,她晚上的自習時間,便提前了一個小時。
與往常一樣,泫澤將目暮夕送到門口。分別的時候,目暮夕從書包中拿出一個鞋盒遞給泫澤,:“泫桑,你試一下合不合適。”
從盒子上的商標,泫澤就知道這雙鞋價值不菲,泫澤躊躇著,不知該不該接,每天的蹭飯已經讓自己覺得虧欠她。如果拒絕,又怕目暮夕傷心。
“泫桑,以后補償我吧。”說著目暮夕將鞋盒塞進泫澤手中,笑著坐上了車。
泫澤看著手中的球鞋,滿腦子都是目暮夕的淺笑,他恨不得立刻追上行駛的汽車,告訴目暮夕他知道自己為什么打籃球了。
球賽如約而至,學校為此專門放了兩天假。往常冷清的體育場,突然變得人聲鼎沸起來。這次球賽的老對手仍然是一中隊,而與以往不同的是,觀眾席里坐著幾位國家隊的球探。這是教練吳迪,在比賽開始前做全體動員時宣布的消息。每個人都清楚,如果被國家隊選中,自己的前途將不可限量。于是大家摩拳擦掌,想要在球場上展示自己。只有泫澤沒有在意那些事情,他坐在替補席上,眼睛在人海中不斷尋找著目暮夕的影子。
球賽進行的很精彩,雙方互不相讓,比分犬牙交錯,交替上漲。但育英中學明顯整體實力更強一些。泫澤并不是首發球員,他坐在替補席上,觀摩著。
雙方球隊的隊員,泫澤在之前的訓練賽中見過,比較熟悉。兩隊的對位上,中鋒位置一中的隊員人高馬大,稱霸籃下,往往以暴扣終結得分,贏得陣陣喝彩。而育英中學鋒線上兩位小前鋒技術靈活,體能充沛,一手中投打的對方毫無招架之力。
在后衛的位置上,兩個學校都沒有特別突出的持球手可以組織串聯。即便如此,在觀眾開來,兩隊仍然打的風生水起。
比賽進入輪換時間,泫澤替補登場。由于自己接觸籃球時間不長,運球技術更是粗糙不堪,唯一的優點是投籃手感一直不錯。
為此吳迪特意訓練了他一個月的跑位與戰術。這種戰術要求運動員有充沛的體能,在比賽中需要不斷跑動。所以在平時的訓練中,大家都能看到泫澤繞著球場進行體能訓練,訓練結束后,他還要再加練10圈。從小在海上風吹雨打的泫澤,體能本就優于同齡人,加上吳迪針對性的訓練,此時的泫澤在擺脫防守后投籃的能力,已經遙遙領先自己對位的球員。是以賽前吳迪特意叮囑泫澤,一定按照原來的戰術計劃,在場上跑出空位投籃,其他的一切都不要顧及。
果然,泫澤上場后,在目暮夕送的新球鞋的加持下,不多久就跑出一個空位,投籃命中穩穩得分。正是靠著如此新奇的跑位與打法,泫澤的出場猶如一支奇兵,一時間打停了對方。
暫停過后,對方仍然沒有人能很好的限制住泫澤。在一次跑位中,負責防守泫澤的隊員,被泫澤的跑動晃倒,隨著一記中投引爆了全場。緊緊幾個回合,育英中學的領先就已經逼向兩位數。
最后只要泫澤接到球,居然可以吸引對方5名隊員防守的注意力,如此一來,對方漏洞百出,泫澤帶領球隊不斷將分差拉大。
就是這樣一場屠殺似的的球賽,打完上半場后,下半場吳迪卻將泫澤死死地按在替補席上,沒有讓他再上場。即便如此,一中也沒有追上分差,無奈吞下了有史以來兩校最大的一次敗績。
賽后,一中教練懟了吳迪一拳說:“好小子,給我藏著殺招呢。”
吳迪嘻嘻哈哈打著馬虎眼,和對方一一握手告別。
一中全體鎩羽而歸。
賽后泫澤看見球探和吳迪在辦公室聊了很長時間才出來。這一場球賽的勝利在全校范圍掀起了一場小小的風暴,泫澤的名字在全校不脛而走。比賽結束的一周內,泫澤就收到了幾封彩色紙片的信件。內容大多敏感而直白,搞得泫澤摸不著頭腦。
比賽結束一周后,吳迪宣布大家的籃球集訓告一段落,改為往常的每周訓練兩次。其余時間要回教室上課。泫澤心中一陣狂喜,恨不得馬上離隊,回教室就可以坐到目暮夕旁邊。
吳迪又強調了一些事情后,便正式宣布解散。泫澤剛要離開,卻聽吳迪喊道:“泫澤,你來一下。”
泫澤極不情愿的轉過了身,走向吳迪的辦公室。
“國家隊的球探相中你了。”吳迪開門見山的說。頓了頓又說:“但是我回絕了。”
“哦。”泫澤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聲,思緒早就跑到了千里之外。
吳迪似乎很驚訝:“你就不想知道為什么?”
“為什么?”泫澤問
“因為你......”吳迪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替你回絕了,你不太高興啊?”
泫澤從內心來說,還真不想去國家隊,道理很簡單,那樣的話他就要和目暮夕分離了。于是馬上回答道:“不是,不是,只是沒想到。”
吳迪一聽笑著說:“嘿嘿,你沒想到,我都替你想好了。”于是接著說:“你以為國家隊那么好進的?真正進入國家隊是要扒層皮的。球探只是給國家隊一個推薦,你入選后,會有一次全面的技能試訓。到時候你運球的缺點會被無限放大,而那種痛苦,可能會讓你放棄籃球!”
雖然泫澤的性格溫和,但一戰成名的感覺也讓他稍微有點膨脹。此時見吳迪如此冷靜的分析自己,心理也是感動。
只聽吳迪接著說道:“當然了,我不希望失去一個好苗子。明年他們再來的時候,我要解決你運球的弱點!”
泫澤聽到此處,心理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吳迪說道:“所以這個期間,我要加大對你的訓練,去準備準備吧,特訓要開始了。”
“特訓?”
“沒錯,我已經向你們班主任打過招呼了,你仍然留下來訓練,不用回去上課了。”
“啊?”
“怎么,有什么問題?”
“沒有,沒有問題。”泫澤心想,我總不能告訴你我要回去見目暮夕吧。
“那好,回去先熱熱身,我一會兒教你運球訓練。”
晚上,目暮夕聽泫澤說完后,顯得十分高興。“泫桑這么厲害,我也要加油了。”
泫澤一聽無奈的靠在桌子上,想起一個問題,便問道:“白天我怎么沒有看到你?”
“我在你身后,你當然看不見我。”目暮夕笑著說。
“不可能,我到處找來著……”
說著倦意如潮水般涌來,一天的訓練此時心里一放松,眼皮就打起架。雖然自己還跟目暮夕聊著,但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已經睡著了。
半睡半醒間,泫澤只覺得自己臉頰上好像有什么東西碰了一下,感覺溫暖濕潤。泫澤回味著悠悠醒來,見目暮夕正在看著自己。一見自己醒來,目光迅速轉向書本,臉上浮出一片紅霞。
泫澤伸了個懶腰,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件校服外套。
“夕子,幾點了,我應該送你回去了吧。”泫澤打著哈欠說。
“哦,那我們走吧。”目暮夕怪怪的回答著。
粗心的泫澤,沒有注意到目暮夕羞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