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是上等巖茶，在指陽鎮這地方，難得喝到這么好的東西。”

“回頭拿兩斤回去。”

“這可不成。員外，我不太好酒，就愛喝茶。這茶好不好，入口入吼便知道。這種東西，我只能說就算放眼整個郡也少有，價格不菲，您這兒恐怕也不多。君子不奪人所好，我不作迂腐儒生，也不是什么君子，但是什么事該做不該做，我還是知道的。”

蘇員外笑了笑：“你客氣什么？”

這時候管家走了進來，說道：“公子，這個茶是天下一等一的巖茶，與大紅袍齊名的青玉碎。大紅袍老樁長在赤巖，獨此一棵，這青玉碎是長在玉田中的，有一片，老樁二十二棵。”

“雖說物以稀為貴，但青玉碎也是貢品。老爺年輕時游歷四野，幫了那種茶人家一下，十幾年前就從人家那里買了三棵過來，連同原土玉石一同弄來的。”

“眼下可是專門派了人精心照料，小苗也有許多，也是用玉石作根基種的，但味道差許多，只能算上等茶。”

“您喝的這些，乃是原種原茶。”

“雖說珍貴吧，可蘇家不是不能產。每年明前采摘那么一次，一棵能得十二斤，總共三十六斤，大半不是送人就被人要去。自己家有些，卻也足夠喝了。”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許長安連忙謝過，隨后借機開口道：“員外，先前與您說過的事，您還有印象沒？”

蘇員外點點頭，管家從袖子里掏出一本絹冊遞給了許長安：“公子所在那一片，共地二十七畝整，全在這里。只是那一方地，也就公子令尊令堂耕種的還算良田，其余的都是最下乘的劣地，荒草都長不了多少，所以從盧知縣那里買來倒是輕松得很。”

這絹冊就是地契。

打開地契，上面是許長安的名字。

許長安眼下就是地主了。

擘楚按照法治，把一切劃歸得清楚，那種土壤松軟肥沃，疏水性好，畝產能過一定數額的便是頂尖兒的土地，稱為“肥田”。

次一等的叫“沃土”。

再次一等叫“良田”。

比良田差的叫“薄田”。

那種荒地，開墾不了，往往是因為黏土石子兒多，疏水性差，草木難生，開墾起來異常耗費人力物力，全然不合算，所以這種扔在那里就是荒田，還有些開墾過頭的導致肥力跟不上變荒蕪至此的，叫“劣地”。

劣地荒田其實算一回事。

這也就是擘楚地制五等。

其實也不是擘楚有的這般地制，如此地制在太商前的昊虞國已經成熟，一直沿用至今，不斷變更的也就土地規章。

“如此，極好。”

許長安喜笑顏開，收起了地契解釋道：“按照擘楚律令，眼下那塊地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弄都是我的事。官差想要過去，如果沒有搜捕令，也得經過我允許。其實我也就圖個清靜，不喜歡被人叨擾。您也知道，我不愛出風頭，可性子又比較惹事。比如說這次，什么狗屁‘鴻口妙才’，弄得好像全天下都認識我，煩死了。眼下那地方是我的了，我就能掛免客牌，省得人多了，心煩，眼不見心為凈。”

“要的要的，安心讀書最好。”管家和蘇員外連連點頭稱是。

他們很清楚許長安這喜靜的脾氣。

喜靜，獨立，向來獨來獨往，所以他們現在也鮮少去打擾，就怕惹人家厭煩。

不過許長安更能安心讀書，這就再好不過了，他們最樂意看到這些。

管家開心，是因為婚約在。

許長安，就是蘇家未來女婿。

蘇員外開心，是因為許長安父母關系，他把許長安當自己晚輩來看，只要許長安上進，不管有沒有成就，不管他貧窮富貴，自己都愿意全力照顧支持。

眼下許長安有了童生功名，又有頭臉在外，鴻口妙才這個雅號整個指陽鎮婦孺皆知，蘇員外比許長安自己都高興。

人活一世秋，總要爭些東西。

蘇員外第一看重人，第二看重名聲。

“這菌菇不錯，嗯，這雞肉也是極好極香，哪里得來的佳品？”不一會兒吃飯了，蘇員外吃著菜，練練驚訝不止：“我也算見過世面的，這么好的東西難得，嗯……這酒哪買的，咱們府上可沒這么好的。管家，你這般實在是有心了，花費了不少吧？不過，值，長安，快吃，趁熱味道好。”

管家有些尷尬道：“老爺，這些都是公子帶過來的——”

許長安笑道：“自己弄得，您喜歡就好，家里還有些，不缺吃喝。這些酒，也是偶然所得。我不好酒，您喜歡改日再送些來，眼下只剩這些。”

蘇員外嘆道：“這些東西錢可買不到，千金不換吶，長安你有心啦。”

酒過三巡，蘇員外微醺。

吃好喝好，就拉著許長安聊聊家常。

說著說著，就說到許長安成親的事，還不等許長安說話，蘇員外就醉睡過去。

“管家，可有紙筆？”

安頓好蘇員外后，許長安問了一聲，就被管家領到了書房。

他提筆，筆鋒如刀似劍，紙片好似石頭木頭，就在管家感嘆好字之時，許長安吹干墨跡道：“去抓藥。”

“藥？”管家愣了愣。

為什么要抓藥，誰有病不成？

“這里是兩副藥，一三五七陽數抓一副，二四六八這樣的陰數抓一副。陽數的藥你熬了，醒酒用。我這酒醇厚，好喝是好喝，可一旦醉睡就要睡好幾天，會耽誤事，這陽數的醒酒湯好用。陰數的藥你熬出來后，八碗水熬成三碗，一碗燒一碗八寶粥，給員外食補。員外年紀大了，上次之事恢復是恢復了，不過日常精力仍舊跟不上，得用這個來調理，補全虧虛。”

管家聽了不疑有他，連連允諾。

兩幅藥寫在一張藥方，管家不笨，很清楚這是許長安獨門方子，所以抓藥也是親自去的，非常小心。

抓藥的地方在香草堂。

這是指陽鎮最好的藥店。

藥店做生意，自然是賣藥，可尋常人如何買藥？所以一般都會請坐堂郎中。郎中診斷免費，但是買藥收錢。郎中每月例錢，就是從這藥錢中出。

藥店能夠好，只是因為藥賣得好。

但是藥賣得好，并不一定是藥好，卻一定是坐堂郎中選得好。

香草堂的坐堂郎中叫李妙手。

也就是上次在蘇府被許長安一頓奚落，出手教訓的那個“庸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