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許長安和久寶地兩個，就來到了女書生這一馬車上，因要避險，許長安主動選擇被擠兌到了角落里，旁邊挨著久寶地，一車人不說話，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兩人身上。

久寶地被打量得頭皮發麻，一個勁往許長安身上挨，這挨得緊了，她身上那股無法掩飾的女子特有的香味就聞得到了，這弄得許長安有些心煩意亂，氣血躁動。

“別急了，再擠就擠出去了。”

首先開口的許長安，惹來一馬車女書生們輕笑，久寶地也有些尷尬。

“許公子那字是如何練的？可否指教指教，端的是神駿。”已經定了許長安許久的女書生借機開口說道。

“我做過木工，切削刨鋸木頭，雕刻木頭，都還算嫻熟。我也做過石刻，還做過竹刻，學的是太商花蟲老篆……”許長安把過去說過的事說了一遍。

沒想，甫一開口，便惹來眾人傾聽。

謝英靈有些不信，他才年紀多大，縱出身貧寒可還要讀書不是，哪里有功夫經歷這么豐富，于是道：“許公子，手，可示下？”

“這是自然。”

雙手十指攤開，手掌寬大有力，指節粗平，筋骨分明，然而掌心指肚卻細膩。

“許公子，適才可是說做過重活？”謝英靈抬眼，疑惑地看向許長安。

“雖說我不愿意辯解，可遭人懷疑心頭終究有些不舒服。這樣，謝姑娘若愿意，可自己用手觸摸下，便知許某話里真假了。”

男女有別，豈能觸之？

他這話有些輕浮，不知道的興許還會以為是登徒子，不過旁邊久寶地卻在話音剛落之時就上去摸了摸，頓時驚疑起來。

“許兄，好本事。”她眼神驚奇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可是有什么秘方？”

聽她這么說，謝英靈狐疑地瞧了眼，終究還是耐不過好奇，伸手撫了上去，頓時，她眼睛也亮了起來。

“許公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

許長安正要說，外面傳來馬夫一聲吒喝：“小心嘍！過坑洼！”

不等眾人反應，馬車“哄咚”一聲，立時發生測斜，雖說轉瞬就好，可車內人依舊被弄得七葷八素。

謝英靈“哎呀”一聲，猝不及防前傾，立時撲倒在了許長安懷中，手被許長安握住，腰也被許長安順勢摟住，人自然也一下子坐在了許長安腿上。

可許長安不等周圍人從慌亂中反應過來，輕輕一抬，端著謝英靈將她放回對面座位。

看著瘦弱，卻有如此之巨的臂力，這也讓反應過來后的謝英靈頗為瞠目結舌。

“長期做木工石工，手上會有老繭。這老繭積累多了，遇水浸泡自然就去了，可下次做活時還得長新的繭子。所以我弄到了一個藥方，用來泡手，能將掌上繭子盡去之余，在皮外留下一層薄薄晶膜。這晶膜隨后會與皮肉長在一起，讓皮肉柔韌如金似鐵。”

“原來如此……”謝英靈面色微紅，勉強維系著矜持點頭。

“英靈不愧是英靈，定力極強，我等都這樣了，你還能處之泰然。”這時緩和下來的水蔭堂眾女子一陣夸贊。

謝英靈本就心虛，禁不住夸。

這一夸，臉騰地一下紅了。

她有些羞惱，又有些嗔怪地悄看了許長安一眼，隨即不禁愈發氣惱了——許長安眼觀鼻鼻觀心，儼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模樣。

“許兄，我適才怎么見這姓謝的撞在了你懷里？”到了終點，眾人下車，久寶地拉著許長安小聲詢問道：“溫香軟玉在懷感覺如何？與我說說看，這姓謝的可是大美人……”

許長安笑了笑：“久兄，當時晃蕩，你可看錯了。謝姑娘只是前傾了些許，并未撞在我身上。至于溫香軟玉么……久兄，你是在說你自己么？晃蕩之時就你抓我胳膊最緊。”

久寶地面色一陣尷尬。

眾人所到之處，并非縣內，而是縣外郡內的富陽樓，這樓來歷一般，歷史卻悠長，前朝中期修建，至今六百年有余，足足七層，至今依舊挺立，據說樓內每一塊墻上都有歷代文人墨客題詩，可謂處處墨香。

郡內大部分抬檻宴都在此舉行。

許長安小時候就聽說過這里，他養父母從小告訴他好好讀書，日后能去富陽樓，這里有很多好吃好喝的之類云云。

“咦？倒是干凈……”

進樓后完全沒看到所謂文人墨客題詞，甚至各種詩畫裝飾都很少見。

許長安驚疑失望，其余人亦是如此。

“適才……多謝許兄了。”

趁著此時，謝英靈走來，行了一禮說道。

“何足掛齒。”許長安揮揮手，自然明白她道的是什么謝。

“許兄，這富陽樓經歷十個甲子滄桑，更經歷過三次失火，如今依然健在，并非這建筑牢靠，而是歷代掌柜對這里更換與修繕。”謝英靈見許長安不是很理她，目光與其他人一般，心里有些莫名不滿，于是湊上來解釋道：“里面曾經是有許多古董，比方說前朝文人，歷代大家題詩，卻也曾遭受過無數偷竊。富陽樓歷代掌柜便一代代將其中一部分抽掉，補修上新的，這才有了如今模樣。”

“那這已經不是富陽樓了。”

“許兄為何這般說？”

旁邊傳來笑意：“朝代已經不是那個朝代，富陽樓還是那個富陽樓，許兄這么說，豈不是有些滑稽？”

周遭一陣哈哈大笑。

說話間，幾個頭上戴著包幘的終年秀才，舉著折扇走了進來——這種將頭發挽起用方巾包裹的發型，也是秀才的象征，當了舉人可帶綸巾，貢生以上皆可簪冠，而擘楚朝廷各個官員品階也體現在簪冠加飾上。

“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富陽樓比你老祖宗年紀還大，如此名勝古跡久經滄桑，卻依舊屹立不倒，你能來此，當心懷敬畏。此等之物，豈可大不敬？”

“誒~高兄，何必與孩子計較？”

“高兄，當年你我也是這么過來的，一腔熱血，意氣奮發，取笑這些娃娃，豈不是取笑我等自個兒么？哈哈哈哈……”

這些人一唱一和，好似一派風流。

聽到聲音，盧知縣錢師爺等人走了過來，一見到官，這些老秀才連忙作揖行禮：“學生見過知縣大人，錢師爺。”

“嗯……”盧知縣點點頭：“既然都來了，那么就上去吧，待會兒……”

“諸位，剛才的問題問得好。”一個聲音打斷了盧知縣，眾人望去，不是別人，正是被眾人取笑的許長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