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見他少與人交流，與他說話，他也半理不睬，以為他恃才傲物，看不上我等，現在看來倒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車廂內不知誰說了這么一句，眾人雖未接話，不過都紛紛點了頭。

雪地之中，許長安走了沒多久便停下。

四野空曠，左右無人，他突然抬手一甩，掌心噴吐青光，枯竹劍緊握手中，他抬手忽指天空，便見一只青白色巨鳥撲朔沖下。

利爪碰撞劍面，彈出一陣花火。

當！

許長安握劍的手竟被震得發麻。

這巨鳥一擊不中，再次飛入天空。

“這矛隼成怪了，怎么這么大……”

許長安當真吃驚不小，雖說他對鳥類沒有實質接觸過，可符先生那里相關的書，他卻看了不知道有多少。

太商人尚武，喜狩獵。

窮人獵戶養鳥，養烏鴉與黃犬，富人家頂多養神駿黑色細長高瘦卻兇猛的細犬，太商貴族養鷹隼與假貓。

鷹隼者，大者稱鷹，小者稱隼。

假貓并非貓，而是虎豹猞猁之類。

這些被太商人養熟后用于狩獵，鳥瞰獵物發出嘯聲，貓狗聽了就跑去糾纏，主人趕到時抬弓射殺，那時太商人對刺猬兔子沒有興趣，通暢搏殺的都是虎豹豺狼，或者妖怪。

如何養，如何訓，太商人太考究。

那些許長安記是記下了，但他真正學，還是隨著大仇滁一起練的。

他那么多所學中，有一門“豢蟲術”。

這個“蟲”就是五蟲，人類，魚蝦，龍蛇，虎豹，禽鳥都是其中一種。

隼類身長頂多兩尺，已算巨大。

可這頭鳥，模樣明明是小隼類，翼展一丈有余，體長比四尺多，除了大的離譜外，眼眸也是精芒加兇光，鋒銳得厲害。

“不應該啊……”

許長安越想越覺得離譜，隼類怕熱，通常在高山高空，怎會出現在這南方？

“哦……”

他很快明白過來，是這連日以來的大雪，南方都如此，想來北方雪更大，食物更少，如此這隼怪只能南下覓食了。

尋常食物滿足不了這隼怪。

適才馬車那么多人，它自然忌憚，眼下許長安主動下來落了單，它這才有機可乘。

正思忖間，隼怪又飛撲下來。

它身形筆直，形如一道下擲矛頭，速度快得驚人，許長安都覺應接不暇，抬劍朝上劈砍，直指它腦袋，誰能想到了近前這隼怪翅膀一展，如此低如此近的距離，竟幾乎貼著許長安的面來了個盤旋，隼爪重重打在枯竹劍上，它又靈巧旋轉飛向天空。

“嘿……”許長安愣是沒反應過來。

這隼怪還真是輕靈兇猛絕了。

“少說有從八品的實力，但速度靈巧與爪牙鋒利，具是正八品。”

同為正八品，許長安若沒有枯竹劍，只怕很難與這隼怪較量，畢竟人血肉之軀，又如何能與這切金削石的利爪抗衡？

正思忖間，隼怪又撲了下來。

它快得就像一道閃過殘影。

被許長安防住后游身掠過，近乎貼地滑行后又反轉沖向天空，竟然是倒著飛的！

“好一個鷂子翻身！”

許長安看得目中盡是精芒，他學無相金鷂術已達精到，再往上就是“術法道”之中“法”的境界，可就是半點琢磨不到，眼下看著隼怪他倒是有點感覺了。

這隼怪身法靈活，許長安也有身法。

一人一鳥便斗了起來，許長安越發興致勃勃，可這隼怪卻是不行，它原本就餓著，如今更是不斷翻轉身體與這“食物”纏斗，沒過多久速度便明顯慢了，可它到底不是尋常野獸，聰明得很，索性投入了空中。

可莫以為它走了。

它在空中徘徊，一邊休息，一邊俯瞰大地上的“食物”，伺機而動。

許長安起初以為它走了，收了劍，發現時間已有些延誤，便在雪野之中使出了無相金鷂術，如飛如奔，穿梭風雪直沖縣內。

眼見還有幾里路就到了，隼怪再次沖下。

有心算無心，許長安縱然機警，也只得就地一滾堪堪躲過。

避過之后還沒站起，隼怪撲棱翅膀對著手無寸鐵的許長安面孔抓啄而來。

三昧真火！

眼見躲不過，許長安瞳孔中金紅光芒涌動，口中火氣騰騰。

隼怪也絕不妙，旋轉身體一翻便要飛逃。

哪知許長安當下收了三昧真火，出手，五指如鷹爪，假鷹爪當即扣在真隼爪上，往下猛一轉，就要把這隼怪給拉下擰斷脖子。

不想，隼怪僅僅是沉了沉，就繼續飛升。

其飛升力之大，許長安怎么拽都拽不住，情急之下他也一個鷂子翻身，翻上了隼怪后背，企圖將它給壓下去。

可情急之下他忘了，站在地上時奮力都難拽動，更何況到了它背上，當下隼怪呼嘯一聲，直接沖向了百丈高空。

許長安只覺風雪愈大愈冷，呼吸都如細碎冷刀攪亂灌入胸肺，往下看地面越來越遠，各種景物越來越小，心里沒來由恐懼害怕了起來，更要命的是，這時候隼怪凌空收束翅膀，朝著地面俯沖墜去，如同刺向地面的矛頭，同時身體狂卷狂轉起來。

他只覺天旋地轉，頭眼昏花。

眼見要被甩脫，他閉眼一把掐住隼怪脖子，五指如鋼，狠狠一掐，但留一絲喘息。

如此隼怪呼吸不過，性命遭脅，比許長安更加慌亂了，它慌亂撲棱翅膀，空中一陣掙扎，最終越飛越低落在地上，和許長安滾作一團，直至身體一抽一抽，消騰越發弱。

許長安殺心起，腦中只有一個字。

殺！

他周身都涌動著妖紅色的殺炁。

也就這時，他見到了隼怪青金色眼睛朝他不斷眨著，閃動著，散發哀求之意。

那內心的善意浮現起來。

仿佛是一縷溫暖火焰，化解了冰冷殺炁，許長安周身妖紅色殺炁弱下，手里頭力道驟減，他也松開了隼怪。

盡管如此，隼怪卻匍匐在地，暫時盡了一切力氣，已無站起來的心思了。

“弱肉強食，天經地義，這是你們的規矩，可我是人，不一樣，縱然我強你弱，也有好生之德。你能成就這般氣候已是不易，若不積善，就要像適才那般身死道消。吃了吧，趕快離開，將我衣服頭發弄亂之罪，今番得過且過，幸虧你遇的是我，我這人一向不記仇。”

許長安從懷中掏出兩塊巴掌大肉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