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復活將從今夜開始,我需要你來共同見證。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籠罩在這個空間里,消亡一切的安靜。
我,把自己藏在這樣的安靜里,是為了不讓自己發現自己的存在。
一束光,一幅畫,一個人。
三個最簡單的元素組成了在這個時間和空間里的全世界,這個世界,也許會在人間長久存在,也許,會不知不覺地在某一個瞬間消失。
我點燃了一支煙,沒有品嘗一口它的味道,只是隨手放在了身旁小茶幾上的煙灰缸里,任由那一點光亮一絲絲地撕毀著被紙包裹著、永遠沒有靈魂的煙絲,為的只是讓我和畫之間可以有一層薄薄的煙霧,一層薄薄的保護。
我看著這幅畫,這幅名為“冥婚”的畫,看著畫中男女百年前的臉,嘴角不知不覺中漾起了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笑意。
很難想象,百年之前,這幅畫誕生的時候,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場景。
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經歷著人生中最值得紀念的一天,生活會在這一天改變,角色會在這一天改變,一切都會在這一天改變。我不知道,也想象不到,她的心里,是興奮、緊張、不安還是恐懼。不過,她的臉上出奇的平靜,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這樣的平靜,似乎是在展示著一種與她的表情截然相反的,甚至可以說是極其強烈的抗爭,抗爭著此時此刻所發生的一切,抗爭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抗爭著她所看見的卻沒有出現在畫中的某一個或某一些人。總而言之,她,正在與一切為敵。
當然,這樣的抗爭,都是因為站在她身邊的新郎。
而新郎——
只是一具尸體!
我繼續盯著這幅畫滿罪惡和血腥的畫,等待著煙灰缸里那最后一點光亮消失。
很快,煙灰缸里最后的溫度消失了,煙霧也在頃刻間徹底褪去,我完全暴露在房間里的安靜中,喪失了僅有的那一點安全感。
我決定把今天就結束在這里,盡管我不知道能不能睡著,可還是決定試一試。因為,明天還有一個重要的人,也許是幾個人在等著我,不知道他們會告訴我些什么,會把我拉進什么樣的泥沼,還有,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提到那個一直縈繞在我們身邊的、從未散去的……
我輕輕地拉伸著肌肉,讓身體可以從坐姿轉為站姿。我盡量讓動作輕一點,不發出多余的聲音,以免讓自己更加徹底地暴露,當然,我也非常清楚,房間里,只有我自己。
突然,我不得不停止了動作。
雖然已經無比小心,但房間里還是出現了一個不應該出現的聲音,這個聲音是如此的刺耳,幾乎可以跟二戰時期的防空警報匹敵。這個聲音讓我的心臟受到了一次重重的沖擊。
聲音來自我的手機。
與此同時,手機屏幕上赫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直覺告訴我——
故事,沒有給我準備的時間,就開始了。
我非常不喜歡房間里出現這樣突兀的聲音,所以,未及多想,就接通了電話。
“喂。”
“王梓屹,你好。”
直覺告訴我,這不是推銷電話,不是詐騙電話,不是物業公司的問候,也不是銀行的理財通知。
這,就是故事的開始。
“你是誰?”
“對于陌生人,應該保持一點最起碼的禮貌吧,我向你問好,就算再不愿意,也應該回應一下。”
這個來自陌生號碼的陌生男人從一開始就讓我建立起了足夠的防備和敵意,再加上這一段指責的話,讓我把他徹底地劃進了“敵人”的行列。
“對陌生人,不需要虛偽的禮貌,我最后問一次,你是誰?如果你不回答,我立刻結束這次莫名其妙的通話,我說到做到。”
對方沉默了一下,聽筒里傳來的是幾聲呼吸聲,在這呼吸聲中,似乎還有著一聲嘆息。通過這一聲嘆息,我不難判斷出,他,對于這樣開始的對話,有些失望,并且,他想傳遞給我一種友好。
“我是明天要和你見面的人。”
短暫的沉默之后,他說出了這個情理之中卻意料之外的答案。
這個答案,也讓我瞬間繃緊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經。
我把手機稍稍移開了一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對方沒有察覺到我極力地掩飾情緒上的波動后,用最平穩的語調繼續和他對話。
“你和劉森是什么關系?為什么要和我見面?”
“準確地說,我是要和你們見面。”
他強調了“們”這個字。
我也在這個“們”字進入耳朵的第一時間就明白了,他的目標,是我和劉小沫。
“怎么稱呼?”
我沒有繼續追問他和劉森是什么關系,并不是我不想知道答案,而是,我知道自己根本不會相信他的答案。
“這并不重要,況且,我說了你就一定相信嗎?”
通過手機的無線電波,他就能清楚地感覺到我的懷疑,這種感覺讓我非常不自在,一時間,我有些語塞。
“冒昧地打電話給你,其實是有一件事情想提前跟你溝通一下。”
他沒有讓沉默繼續,直接進入了他需要的話題。
“好,你說吧。”
“我希望可以跟你見面,你和我,單獨。”
他的語調很謙和,甚至有些渴求的意味,但是,我仍然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我為什么要和你單獨見面?”
“因為……”
聽筒里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他似乎做了一個深呼吸。
“因為那個詛咒。”
他的聲音就像帶著一股電流,讓我的心臟瞬間就麻痹了。
那個詛咒!
我清清楚楚地聽見他說的是“詛咒”!
他說的就是那個一直縈繞在我們身邊,從未散去的
詛咒嗎?
請注意,詛咒縈繞的對象是
我們!
現在,可以確定,危險,已經不僅僅是我嗅到的味道而已,而是實實在在存在,在我觸手可及的位置,微笑著,等著我自投羅網。
經歷太多的出生入死,我知道,危險,是擋在真理之前的最后一道屏障,不過,這一次,我決定不再獨自面對這道屏障。
“如果我拒絕和你單獨見面呢?”
電話里首先傳來的是幾聲笑聲,輕蔑的笑聲,然后,開始了一段極其不自然的沉默。
沉默一直在繼續,四周終于出現了我最適應的安靜,安靜得能清楚地聽見時間流逝的聲音。
我不想打破這種沉默,也許,此時此刻的沉默是給彼此一個最好的喘息的機會,不過,我不確定他是否需要這個機會。
沉默仍然在繼續,時間在流逝。
“你……”
對方結束了沉默,聲音冷得讓人發抖。
“你當然可以拒絕,我也不會強迫你,那么,今天的通話就結束吧,明天見。”
我沒有做出任何回答,準備立刻結束這段陌生的通話。
“等等!”
在我準備按下掛斷鍵的瞬間,聽筒里又傳來了聲音,這個聲音迫使我重新把手機放回了耳邊。
“有個問題忘了問你。”
“說。”
“難道在你那間布滿了黑暗的房子里,除了你和那幅畫,就沒有別人了嗎?”
在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時候,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我的房間里,屬于我的黑暗中,除了我
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我環顧四周,除了熟悉的黑暗之外,一無所有。
不過。
他的問題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不對,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個鬼,一個在我的面前,我親眼見證由人轉變而成的鬼。
他生前沒來得及跟我說一句話,只是死死地盯著我、盯著我、盯著我……我知道,他希望在自己被拉進地獄之前,我可以站在人間,向他伸出一只手。很遺憾,我并沒有像他所期望的那樣做,我只是站在人間,死死地盯著他、盯著他、盯著他……直到他被無法抗拒的力量,拽進地獄。不論他有多么地不舍,多么地留戀這個充斥著骯臟、誘惑、罪惡卻又無比美麗的世界,他都被無情地拽進了地獄。
也許,正是因為在人間的最后一眼,讓他清清楚楚地記住了這個世界的模樣,在他成為鬼之后,理所應當地重新回到了他記住的那個世界面前,也就是我的面前。我想,這也許是一種慣性,一種能量的隕滅創造出另一種新的能量,兩種能量之間,僅僅依靠著最后那一點微弱的慣性,互相拉扯、互相存在。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生前和死后,都不知道,所以,我只能給它一個代號:
X!
不得不承認,我是一個親眼見過鬼的活人,換言之,X是一個親眼見過活人的鬼。
看著手里已經安靜下來的電話,剛剛從里面傳來的問題,難道答案就是X嗎?
一秒鐘之后,我就否定了自己對這個答案的猜想。
原因很簡單,他的問題是“在你那間布滿了黑暗的房子里,除了你和那幅畫,就沒有別人了嗎?”顯然,他的問題里,最重要的一個定義就是——“人”。除此之外,在這個世界上,我是唯一一個確定X存在的人,絕無僅有。
那么,他口中的“人”到底是誰呢?這個“人”是否此刻就隱匿在我身后的那片黑暗中?而我,是否正在被他用凌厲的眼神和藏在嘴角的一抹勝利者笑容所包圍呢?
或者是,他口中的“人”,只是一種無知的威脅,一種低劣的警告,還有……還有一種對即將進入的夢魘做出的預告呢?
所有的可能,我都不得而知。
看著依舊安靜地懸掛在視線正前方的畫。
我累了,浸入骨髓的累,累到已經對一切可以吞噬我的危險全都麻木了。
不知不覺,我關掉了房間里最后一盞燈,那盞只為墻上的畫服務的燈。四周進入了真正的黑暗,我直直地躺在床上,除了呼吸和思想之外,和尸體沒有兩樣。我強迫自己立刻睡著,為了明天,為了明天即將開始的危險,我必須保證這一片刻的休息。
我閉著眼,認真地感受著眼前的黑暗,聽著證明自己尚在人間的心跳聲,慢慢地模糊了意識,慢慢地……慢慢地……睡去。
突然,一個聲音出現了。
我的心臟猛烈收縮了一下,擊潰了全部朦朧的睡意,清醒的意識立刻占領了全部的腦神經。
這個聲音的來源是——
電話鈴聲。
我從臥室回到了客廳,看著放在小茶幾上的手機,此刻屏幕還倔強地亮著,一刻不停地提醒著我,剛剛的通話,還遠遠沒有結束。
當然,屏幕上顯示的號碼,還是那一串陌生卻又已經熟悉的數字。
“你想干什么?”
我想盡量把自己的憤怒從語氣里表達出來,可是,真正說出口之后才發現,憤怒的情緒徹底被求知欲掩蓋了。我想,電話那頭的人也已經通過這簡單的五個字判斷出,第一次通話時的拒絕,并不是我最想給出的答案。
“看來你并不反感我的深夜叨擾。”
對方的話,也立刻印證了我的猜想。
“好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們直接開誠布公吧。”
我換了種語氣,避免通話一次再無疾而終。
“很好,這樣的態度才是我們之間應有的對話方式。”
我可以確定,電話那頭的他是一個很敏感的人,僅僅通過聲音,他就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我細微的情緒變化。同時,這也讓我非常焦慮,面對具備這樣敏銳洞察力和分析能力的對手,一定是一場如履薄冰的修行。
“那我們就開始吧。”
我把每一句話都盡量控制在主線上,避免偏離軌道,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讓電話里的人掌握全部節奏。
我的話說完之后,對方做了一個短暫的停頓,緊接著,用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語調開始了談話。
“好吧,我們開始。首先,我要說明一點,再一次給你打電話的目的,還是希望可以在天亮之前,跟你單獨見一面。當然,我也知道,這樣的邀請很難得到你的同意。換個角度說,如果我是你,也同樣不會答應一個陌生人如此唐突的邀請。所以,為了促成我和你之間這次本不應該發生的見面,我決定,提前透露一點我原本打算見面時告訴你的事情。不過,我希望你可以做好準備,我所說的內容會讓你感到不適,并且,是嚴重的不適。”
說到這,電話里的聲音停住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給我留出“做好準備”的時間。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想告訴我什么,可是,你可以放心,不論聽到什么樣的內容,我都可以應對自如。”
“為什么?”
他對我的自信有懷疑。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沒有打算相信你說的話,至少,沒打算全信。”
準確地說,我只講出了其中一部分原因,很小的一部分,更加重要的原因是,已經沒有什么事情足以讓我感覺到“不適”,墻上那幅畫,早已成了我的全部。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電話里的人對我不友好的懷疑沒有絲毫的慍怒,反而表現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沒有說話,只是把手機又往耳朵上貼緊了一些,等著他接下來即將透露給我的信息。
片刻之后,手機聽筒里傳出了聲音。
傳出了,來自地獄的聲音。
“畫,只是詛咒的載體;死亡,也是一種美好的解脫;真正的噩夢,是靈魂的復活。現在,復活即將開始,你、小沫、我,都將成為復活的見證者。”
我清清楚楚地聽見,他說了三遍的詞語:
復活!
電話又一次被掛斷了。
“喂!你說清楚!什么復活,誰會復活?喂!”
我對著手機大喊,這樣的行為,只能證明他所說的“會讓我感到不適”并不是一句危言聳聽的話。
大喊完這句話后,我決定立刻回撥過去,我要知道他沒說完的故事,我要知道到底誰會復活,我要知道,為什么我、小沫和他會成為復活的見證者,還有,我要知道,復活的靈魂在地獄里留下的位置,將由誰去填補。
當我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手機屏幕上綠色的通話鍵時,我停止了動作。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一分鐘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我沒有打算相信你說的話,至少,沒打算全信。”
沒錯,我為什么要相信這些,為什么要相信他的話。
我強迫自己把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也強迫自己把剛剛聽到話從腦子里抹去,尤其是那兩個字:
復活。
我把手機重新放回了小茶幾上,轉身朝臥室的方向走去,今晚,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回頭看一眼掛在墻上的畫,因為,我相信,那幅畫,會像往常一樣,猙獰地看著我。
這幅出自百年前的畫,記錄著一場人間和地獄的婚禮,它會是地獄的入口嗎?
畫中的男女,在百年前,是否會知道,百年后的今天,他們會被供奉在我的家里,朝夕不變地和我面面相對呢?
還有。
畫里的他會不會知道,今天的我。
和他。
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孔!
我沒有回頭,一步一步地朝著臥室的方向前進。
復活的人,會是畫里的他嗎?
填補他在地獄里位置的人,會是我嗎?
我想,我是最適合的人選了。
因為,我和他,一模一樣。
臥室的門就在眼前,我輕輕地拉開,向里面邁進了一步。
就在我即將進入這個空間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我的身后。
短信鈴聲!
我突然開始后悔,后悔剛剛沒有關掉手機。
我非常清楚,這個聲音,一定是來自地獄的召喚,同時,我也非常清楚,我沒有辦法抵御這個來自地獄的召喚。
我快速走向茶幾,在拿起手機之前,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畫,看了一眼站在畫里,死于百年前,在地獄里舉辦了這場婚禮的自己。
短信當然還是來自那個陌生卻又熟悉的號碼。
“復活將從今夜開始,我需要你來共同見證。”
屏幕上出現了這句沒頭沒尾的文字。
我知道,這段文字,就是來自地獄的召喚。
我緊緊握著手機,抬頭看著墻上的自己,百年前我是怎么死的?百年后我會復活嗎?如果墻上的我復活了,那現在的我會去哪里?
我愣在原地,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慢慢的,我開始慌張起來。
復活?
一個多么可笑又滑稽的詞語,我不相信誰會復活,地獄里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容納被這個世界遺棄的靈魂,在那個守衛森嚴的地方,即使有一種能量的存在,也斷然沒有可能可以重新回到這個被陽光統治的世界。
我開始踱步,一步一步,四平八穩。
我決定放棄這個可笑的想法,忘掉這個可笑的詞語。我必須要拒絕這個召喚,來自地獄的召喚。我要留在人間,留在這個對我來說早已生無可戀的人間,我不知道為什么,也不知道留下去的意義,只是,我應該留下去。
我旋動房門把手,拉開這扇門,走進臥室。
忘掉一切,等待天明,這是我目前必須要做的事情。
也許,我留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意義,如果有這個也許,那么,這唯一的意義,就是劉小沫。
“砰”
房門被關上了。
眼前的景象讓我覺得陌生。
這里不是我的臥室,沒有我熟悉的擺設,沒有我的床、我的窗戶、我的遮光布,還有,我的黑暗。
眼前是陰森的光亮,比黑暗更寒冷的光亮,這光亮毫無晦澀地照亮著眼前的一條通道。
原來,我沒有回到臥室,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出了房間。
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回到了臥室,為什么會出現在門外的走廊上?
身后的房門緊緊地關著,用它自己的方式把我拒之千里之外。我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此時此刻,我的家,并不歡迎我。甚至,有一種感覺清楚地涌進我的大腦,就是現在,那扇緊閉的房門后面,有一張臉,一張我從未見過的臉,正和我四目相對。
這扇緊閉的房門右邊,是另一扇門,那是屬于小沫的。
我有些恍惚,或者說,我有些恐懼。一個人站在狹小的走廊上,四周滿是我完全不能適應的光亮,盡管微弱,卻足以撕裂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膚和肌肉。
我開始慢慢地移動腳步,盡量輕一點,不發出任何聲音,我希望自己在被隱藏在光明中的魔鬼發現之前,可以敲開小沫的門。
在任何時間,小沫都會為我打開這扇門,這是我現在僅有的一點自信了。
我一點一點,艱難地移動著身體。
我想,如果現在我的舉動被坐在小區監視器前的保安看見,一定會把我當成夢游者或者精神病患者處理。只不過,轉念一想,這樣的可能性是沒有的,因為,走廊里是沒有監視器的。
我控制著思想,繼續一點一點地向小沫的房門移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扇門已經近在咫尺了。
擺脫幽暗的門,近在咫尺了。
但是,
在我伸手即將敲響房門的時候,
另一只手上出現了極度不和諧的聲音。
手機鈴聲!
我的另一只手上還緊緊握著手機!
我收回了即將觸碰到小沫房門的手,抬起另一只握著手機的手,讓已經點亮的屏幕慢慢地靠近眼睛。
三個字赫然出現在屏幕上。
“看左邊”,
這三個字像一股電流,在幾毫秒的時間內,流經全身,讓身體立刻發麻。
我低著頭,做了一個自我安慰式的深呼吸。
然后。
慢慢地移動眼球,用瞳孔的力量牽引著我的頭轉向左邊,也就是我的房門方向。
一張笑臉!
在我的門前!
和我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