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的胡同,一個身影小小的男孩兒,正拖著書包往前走。現(xiàn)在并不是放學的時間,很明顯他是自己跑回來的。
這個男孩兒叫李小小,和他的身材一樣。他今年已經六年級了,但是看著還是一年級的樣子。同班同學嘲笑他,低年級的孩子也嘲笑他。
小升初,初升高,高升大。三個很重要的階段,不過似乎并沒有被小小放在心上。就像那些嘲笑他的人,不會把他的感受放在心上一樣。
他家在胡同的盡頭,鄰居不是搬走,就是翻蓋了新的大瓦房,只有他的家還是老樣子。三間不大的房,卻有一個大的不像話的院子。這個家里只有他和奶奶。自打他記事起,身邊就只有奶奶。
“奶奶,我回來了。”來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李小小總算是鄭重的把書包挎在了肩上。
聽到喊聲,屋子里走出來一位滿頭白發(fā)的老人。眼睛小小的,好像沒有睜開一樣,但是滿臉是寵愛的笑容。
“小小放學了?餓了吧,奶奶剛做好飯,來趁熱吃?!?
“奶奶,我吃過了。我還順便給您拿了一點兒?!崩钚⌒膽牙锾统隽嘶丶視r在小攤買的包子。然后自顧自走進屋子,收拾里面的一片狼藉。
沒有點著的柴火,鍋里已經快成面湯的一坨“包子”。地上灑了不少的面粉,還有已經剁碎的肯本就沒有洗的青菜。
看著院子里吃著包子的奶奶,李小小心里說不出的開心。從他四年級開始,每天都要收拾這樣的殘局。奶奶間接性的老年癡呆,找街道辦事處領著低保,但是依舊沒有錢給奶奶好好的治病。
本來他已經他算在五年級的時候就不上了,出去打工。但是在他收拾好東西準備去的時候,奶奶清醒了,把他狠狠的教訓了一頓,剛教訓到一半,臉上又露出了寵愛的笑容:“小小放學了?奶奶剛做好飯,快趁熱吃。”
學還在上,有學校的補助和街道居委會的捐助。他愣是挺到了六年級。但是有一半的時間在逃課,不光要提前回家,還要擠出時間干一些雜活。因為他太小了,根本沒有哪個飯店或是其他地方敢用他。
還好一條街上的人都清楚他的處境,讓他干個小靈活兒,之后就給他五塊,十塊的夠一天的飯錢。
突然有一天,奶奶不知道是不是清醒了。一臉愁容的靠在門口,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奶奶沒有說出平時總說的話。而是愣愣的看著李小小,之后又低下了頭。
“小小啊,你爸爸是英雄,你怎么就成了狗熊了呢?學校比拿刀殺人的歹徒還可怕嗎?你是擔心錢的問題嗎?放心,奶奶有錢。來來來,奶奶給你拿出來?!?
李小小被拉著走到了院子里一處已經荒廢好久的地窖旁。這里一直就是堆放雜物,他也就沒怎么注意。
“下去?!蹦棠讨噶酥傅亟训娜肟?。
看著奶奶一臉的認真,李小小只能一個縱身跳了下去。沒有想象中亂飛的塵土,這里意外的干凈。就好像是精心布置的房間一樣,這里真的被布置成了一個房間。有柜子,雙人床,鏡子,臉盆。床頭還掛著一個大相框,里面有不少老照片。很多都已經模糊了,只有幾張還算清晰。
有奶奶抱著他照的,還有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懷抱嬰兒的照片,是站在大院里照的,不遠處還有一只大狼狗。
走近才發(fā)現(xiàn),床板上有一個信封。李小小上前打開了。
“孩子,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才會看到這封信。我不是你的爸爸,但是我認識你的爸爸,他是我親手抓進局子的。雖然他的行為有些過激,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是為了你。細節(jié)我就不多說了,有些事就算你知道了,也沒法改變什么。這樣就挺好,我寫這封信的時候,你的爸爸剛把你托付給我,就放在了我的自行車筐里。他逃了,沒有帶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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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寫完一封信沒多久,沒想到又要寫信了。孩子你已經四個月大了,我卻可能要無法完成你爸爸的委托了。既然他當初把你放進我的車筐里,我就要負責的,但是不行了。只能交給我的老母親了,希望未來你們能過的很好”
結尾沒有句號,這張信紙也顯得很褶皺,下方有一個很大的水漬,暗紅色的,不是水,是血。
最后面是死亡證明,和一張存折。密碼就是他離開的日子。
李小小重新走回了學校,進到教室的那一刻,老師是驚呆的,這個孩子怎么回來上課了?
我每天都在看著他,因為我現(xiàn)在是一只小鳥。五年后,我又成了胡同里的路燈,總之我一直是個旁觀者。
直到十三年后,我成了其他意義上的親歷者,我是他肩上閃閃發(fā)亮的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