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鎮(zhèn)寧在床邊坐下，問道：“還疼嗎？”

“疼？”紅玉眨眨眼睛，噌地坐起來，卻由于用力太猛，腦門兒一下撞在鎮(zhèn)寧的肩頭，仰面又跌在床上。

鎮(zhèn)寧皺起眉，怪道：“不會慢點兒。”鎮(zhèn)寧伸出手，替紅玉將被子蓋好。

如此近……她離他如此近，近得連他低垂著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意識到紅玉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鎮(zhèn)寧掀起眼簾，看向紅玉：“怎么，我臉上有東西？”他抬起手，在臉上擦了擦。

紅玉苦笑了一下，搖搖頭：“沒有，很干凈。”他看著她的時候，眼里只有看向蒼生的悲憫，難道她在他眼里，就只是蒼生？她知道他是有大慈悲的人，可是……她卻不愿他這樣看她。

鎮(zhèn)寧笑了笑，將手從臉上拿下，紅玉倏地抓過鎮(zhèn)寧的手，道：“你受傷了？”

鎮(zhèn)寧拂落紅玉的手，道：“無妨。”

手落下的一瞬間，紅玉有些失落，可她忽地想起什么，扭頭朝外面喊道：“狐貍！你給我進來！”

狐貍正在房里擺弄他的玉符，聽見紅玉的咆哮聲不由激動得一躍而起，似箭一般沖進紅玉的房間：“哎喲喂！你可算醒了！小點聲兒行嗎？別打擾到其他客人。”

“你！”紅玉瞪著狐貍，道：“我不過就讓你變成鞋子穿了一會兒，也是為了咱們能進入冥界著想，你怎么能放火燒我！”

狐貍一怔，恨不能仰天悲號。

天地良心啊！虧她醒了他這么激動跑進來，可這丫頭，鎮(zhèn)寧還在這兒坐著呢，她就往他頭上扣這么大一屎盆子。

“怎、怎么說是我燒的？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明明……”狐貍忌憚地瞄了鎮(zhèn)寧一眼，極不甘地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紅玉的指責有理有據(jù)：“我看得清清楚楚，火是從我腳底下燒上來的，我腳底下，就只有你。”

“我……”狐貍別過頭，小聲咕噥道：“我真是比竇娥還冤。”

“不是他。”鎮(zhèn)寧淡淡地插了句嘴。

“看見沒。”狐貍抱著胳膊生悶氣：“還是有明白人兒的。”

“不是他？”紅玉蹙起眉心回想一番，只覺頭痛欲裂，她甩了甩頭，道：“這是哪兒？”

“黃泉客棧。”鎮(zhèn)寧道，片刻，又問：“你不記得了？”

“記得什么？”紅玉咬了咬唇，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狐貍來了精神，從地上爬起來湊到紅玉床邊，道：“姑奶奶，你差點燒了……”

“咳。”鎮(zhèn)寧輕咳一聲，打斷了狐貍的話：“你再仔細想想，你在黃泉路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是想起了什么，還是看到了什么、或聽到了什么，試試能不能想起來，這或許和你的前世有關。”

“前世？”紅玉道：“前世不就是被抄家滅門，被剖腹取子嗎？這些，我都知道啊。”

“我說的是……”外人寧沉吟片刻：“更久遠以前。”

“更久遠……”

“對啊！”狐貍連連點頭：“想想你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

“對。”鎮(zhèn)寧沉聲道：“彼岸花的花香能喚醒人生生世世的記憶，我猜，你腦中的怨念決不是一世而成，必是累世所積，不然，不會這么強烈。你想想看，你在黃泉路上，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聽了鎮(zhèn)寧的話，紅玉有些悲傷：“我、我命這么苦嗎？還累世所積，難道，我世世都不得善終嗎？”

狐貍很認同地點頭：“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他被鎮(zhèn)寧瞪了一眼，才閉上了嘴。

“唉……”紅玉只覺心中郁結更深，她長嘆息一聲，繼而苦思冥想一陣，突然抱著頭“啊呀”尖叫一聲，鎮(zhèn)寧嘆了口氣，扶著紅玉躺下，道：“想不起來就算了，你還是先休息吧。”

“我好像……”就在鎮(zhèn)寧和狐貍都放棄了的時候，紅玉突然開口說道：“我好像聽見一個女人在對我說話，說她、不得已什么的……所以，要殺了我？”

“對！就是她！”鎮(zhèn)寧少有地露出一絲緊張：“她說了什么？她有沒有給你什么東西？”

“我、不記得了。”紅玉道：“只是模模糊糊有些感覺，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難道，又是我的情敵？”

鎮(zhèn)寧搖搖頭：“她是你母親。”

“什么？”縱然是很久之前的前世，紅玉還是對自己的過往感到有些震驚，她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連她的母親都要殺她？

“嘖嘖嘖嘖……”狐貍感慨道：“小丫頭，你命真苦啊。”

“我的母親？她為什么要殺我？”紅玉問道。

“我也很想知道。”鎮(zhèn)寧道：“可是除了你和你母親，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因為當時，只有你和你母親在場。”

“哦。”紅玉悶悶地應了一聲，蜷縮進被子里，不讓鎮(zhèn)寧和狐貍看見她哭了，

“你先睡一會兒吧。”鎮(zhèn)寧說罷，和狐貍一起走出了屋子。

紅玉縮在被子里，終于可以聲地哭出來，她的命運如此坎坷凄苦，鎮(zhèn)寧和狐貍居然還勸她不要恨了，她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不怨？

真是兩個不知所謂的人！

走出屋子，狐貍嘆了口氣，道：“說實話，我都有些可憐這小丫頭了，我都要原諒她身上的怨氣了。”

鎮(zhèn)寧道：“我就是怕她承受不了，所以才瞞著她。這次向她透露一點，只是為了打消她的疑慮，但愿，不要適得其反才好。”鎮(zhèn)寧心事重重，正是因為她的善良，他才堅持選擇了她，可是……萬一她陷入魔障，對于三界，又將是一場浩劫。

“不會。”狐貍大大咧咧地擺手：“雖然經(jīng)歷了那么多世的坎坷，可我看那丫頭的天性還是善良的……”

兩人走下樓梯，看見容妖還在客棧門前坐著，狐貍的話哽在喉里。

鎮(zhèn)寧斜睨了狐貍一眼：“你以為她只是一個開客棧的？”

“難道不是？”

“這可是黃泉路，俗話說，黃泉路上無客棧，能在黃泉路上開客棧的，你覺得是普通人嗎？”

“切。什么背景？我還有背影呢。”狐貍天生一副誰也不服，又見誰都慫，總之說大話是不帶眨眼：“不過你且說說，她有什么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