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翹長而卷曲的睫毛輕輕顫動，緩緩睜開眼來，嘴角噙了個有些狡黠的笑。

她瞇著鳳眸，語氣輕快：“父親早就看出了翹兒裝暈，竟還肯陪翹兒演這一出戲，是翹兒行事莽撞，驚著父親了。”

說著道歉的話語，卻沒帶一絲道歉的語氣，反而顯得有些驕縱又淘氣，這就是楚翹了。

楚相啞然失笑，摸了摸她烏黑的長發，面色嚴肅地說：“雖不知他們二人究竟何處得罪了我兒，才有幸能得我兒如此算計，但是只要翹兒一句話，爹爹便立刻將他們處置了，翹兒不必如此費心思，爹爹會保護好你的。”

楚翹卻是反手握住了楚相寬厚的大手，吐出的一字一句都釘在楚相心里：“翹兒能得爹爹和將軍寵愛多年，但翹兒也會長大，不用你們時時護著，該換翹兒守護你們。”

楚相自發妻過世后從未流淚，此時的淚水竟也溢滿了眼眶，他點了點頭說：“爹爹從來都知道翹兒是好孩子。”

楚翹雖然信任楚相，但楚婉與端王這件事自始自終都沒告知楚相，就是因為怕父親是個文官，怕父親不讓自己插嘴朝堂大事，也因為端王如今尚未展露野心，父親如何相信一個閑散王爺對太子位如此熱衷。

而如今楚翹決定全盤告知楚相，她拉著楚相在桌前坐好，認真地開始從頭講述。

楚翹從寺廟偶遇端王，端王知曉她各種喜好行蹤開始講，一直講到端王想娶了她，得到相府支持，然后再娶楚婉。

楚相一屆文人，親手捏斷了楚翹桌上的筆桿。

楚翹本以為父親會懷疑自己的可信度，可楚相只是抿了口茶，語氣清淡卻擲地有聲：“他們這對男女竟敢如此算計我兒，且不說端王只是一個婢女所生的低賤庶子，就算他是嫡子，也休想讓我助他分毫！”

然后楚相拂了拂袖子，放下茶杯，眼光一轉問道：“翹兒如今已是打定主意對付端王，全心全意對待祁鎮將軍了是嗎？”

聽到祁鎮的名字，楚翹臉有些發燙，她抬眼看向父親，語氣溫柔又堅定：“他值得。”

楚相有些吃味地冷哼一聲，酸溜溜地說了句：“女大不中留嘍，也不知道當初是誰見了將軍就像只兔子似的跑掉，原來是害羞呢！”

楚翹如玉般的臉蛋更燙了，趕緊搖了搖父親的手，希望他快別擠兌自己了。

楚相看著她這幅小女兒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又道：“端王那里有爹爹看著，就算他有朝一日真的想一飛升天，爹爹也定將他拽下來，這種德行不配。而楚婉那邊，處罰太輕，翹兒想怎么罰就怎么罰吧，只是切記，莫要再心軟。”

楚翹看著比以往話還要多的父親，彎彎嘴角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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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幾人歡喜幾人愁，同樣的月光灑在不同人的肩上。

祁鎮從未覺得出征打仗是一件如此艱難的事。可自從楚翹親近于他，他睜眼閉眼全都是楚翹的音容笑貌，連做夢都是。

楚翹迷蒙又清澈的鳳眼望著自己，眼神中帶著一絲嫵媚，白皙的臉頰上有小酒窩兒甜蜜蜜地跳出來，楚翹的聲音像是春水在耳邊蕩漾開來：“將軍，千萬珍重，翹兒還在家等你回來呢。”

“將軍……將軍？”

祁鎮被耳邊的呼喚聲吵醒，鷹一般的眸子死盯著來人，剛在夢里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翹兒，就被吵醒了，他倒要看看是誰活得不耐煩了。

“說罷，什么事？”祁鎮聲音里的不滿都快溢出來了。

旁邊的士兵哆哆嗦嗦地稟告：“剛才將軍躺著一直喊：“你過來、你等我這之類的話。小的以為將軍有吩咐……”

祁鎮耳根子發燙，只能假裝不在意地踢了士兵一腳，說了句“就你機靈”。

祁鎮決定出去透透氣，一睡著了夢里全是翹兒，夢里的翹兒與他更為親密……

祁鎮好想回家，真的好想回家，他才走了三天，心里卻像空了三年一般孤單，以前明明也是自己一個人行軍打仗，但他從未想家，只想多掙些軍功，為國家出力。

如今他滿心滿眼里全都是他的翹兒，大戰在即，想著翹兒他心里反而更加沉穩，他要守住國家，守住翹兒。

突然營外傳來一陣驚呼，“快看糧草那里怎么有火光？”“天啊著火了？”“快滅火啊！！！”

一時間喧鬧聲、潑水聲、叫罵聲不絕于耳。

…………

火勢很小，很快被撲滅，沒造成什么損失。

幾名侍衛押著一名瘦弱男子走了進來，說是此人來路不明，卻在走水時鬼鬼祟祟，還在他身上搜出了火折子。

祁鎮高大的身影從座上緩緩站起，粗糲的大手擒住了這瘦弱男子的脖頸，語氣冷漠又殘酷：“你自己招還是我幫你。”

這男子卻是一邊咳嗽一邊笑了起來，口音還帶一點涼州那邊的味道：“祁鎮將軍果甚是警覺呢，此番竟沒能斷了你們的糧草，可惜。不過我涼淀大軍已蓄勢待發，勢必捅破你們這散沙一般的軍隊。”

祁鎮有些不耐煩，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突然發現這人臉上的肌膚又些異樣，竟有些微微翹起？祁鎮另一只手立馬揭開了這面皮，露出了一個女子嫵媚嬌艷的面容。

祁鎮沒做聲，見她是個女人，松開了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問道：“涼州如今無人了么？竟派你這般弱小女子前來送死。”

那女子卻仰著下巴沖祁鎮微笑，狹長的狐貍眼似有精光閃爍：“我知將軍不殺女人與孩童，不然怎敢親自前來？我乃涼州長公主阿釋娜，心悅將軍已久，如今前來，是來找將軍合作的。”

祁鎮沒正眼看她，她繼續說道：“我們涼州乃是誠心與將軍合作，只要將軍愿意歸順，您便是我的駙馬，涼州十三地，可分您三成，再加上我自己的兩成，您便坐擁了半數。再說我乃涼州第一美人，多少人前仆后繼為我付出，這樣一來，江山美人將軍全都有了，何樂而不為呢？”

祁鎮聽到這里才是真的笑了，“你是第一美人？涼州當真是無人了，你有空著實該去王城漲漲見識。”

阿釋娜愣住了，她一向對自己的容貌有著十足的把握，還未曾想到會在此處碰釘子。

祁鎮依舊沒有正眼瞧她一眼，只是讓侍衛將她扭送到軍隊駐扎范圍之外，回到她自己的土地上，安心等著兩軍交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