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有時候它也會想，如果媽媽還在，它就不會到那個馬戲團，不會受這么多的苦了。

可是如果不去馬戲團，就不能認識很多動物們了。

那個每晚都會對著月亮嚎叫的青狼叔叔，那個看著挺笨重但是異常靈活的熊大娘，那個聰慧又自稱為媽媽的小白鼠，那個會唱歌的海豚，脾氣特別好的白馬姐姐，它們在自己的靈魂中扎了根。

靈魂是什么呢？

其實它也不知道，它會這樣想就是因為某天一個雌性人類對著雄性說了一段話，她說：我愛你，就算我死了，靈魂也會一樣愛你，陪著你。

愛是什么它不懂，但是它知道靈魂是不滅的。

所以媽媽一定在那個小巷子里等著它，它要回去。

流浪的日子并不是特別枯燥，因為有一個性格活潑的小伙伴整天在它面前耍寶，逗它開心。小灰真的很堅強，自從遇見的事情越來越多，它的變化也越來越大，以前總愛問為什么，現在基本上就是沉默，會對著路過的大狗微笑，但其實它并不喜歡那只大狗，只是因為害怕大狗欺負它它才會這樣。

再比如說它會毫無愧疚地偷人類的東西吃，即使被抓住，打了好幾次它也不會悔改，誰不想好好活著？每天都有好多貓貓狗狗被車撞死，它自己親眼看見的，那是那些動物不愛自己的生命嗎？只是無奈罷了。

那些傻貓總喜歡在夏天最熱的時候跑到車底下乘涼，冬天最冷的時候跑到車轱轆上取暖，躲避不及就會被車壓成紙片，經歷了這么多，它還是想活著，它還有好多好多事沒做呢，它不能死。

［小白，你干嘛呢？］老鼠看著白貓坐在月光底下，一聲不吭的，它就知道小白又在發呆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小白喜歡上了看月亮，從以前的偶爾看一眼，到現在的一有空就會跳到高高的地方，它知道這只單純的貓是心里有傷，但是它并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來了，打斷小白的沉思，讓它少想點。

［沒事，你要不要上來，今晚的月光好像比以往的好看許多。］

［哎，好吧。］

小灰無奈的嘆了口氣，爬上了房頂，慘白的月光將兩只動物的身影拉的細細長長，卻又在這無邊無際的天空下微不可見，又仿佛世界上只有它們兩個生物，顯得格外凄涼。

一夜時間稍瞬即逝。

——如果時光有盡頭，在那一頭，會是什么呢？——

一只動物在人類世界生存是真的不容易。

它一直對媽媽的話有諸多疑惑，直到它真正的開始在人類世界求生存，曾經的向往，曾經的憧憬，一切都灰飛煙滅。

人類是怎樣的呢？

他們會因為私欲而謀害很多很多動物，他們愚蠢而惡毒，他們會追著無辜的動物打，會在深夜的時候抓住某些動物，然后將自己白天惡毒的想法實施在無辜的動物們身上，可是它又遇到過好幾個好心的人類，他們善良而淳樸，他們會在看到地上有一個垃圾的時候放進垃圾桶，會在看到一個受傷的小動物的時候溫柔的替它包扎傷口，會拿著食物給那些瘦成骨頭的小動物們吃，然后笑得比陽光還要耀眼，讓人看著就喜歡，人類啊……真是個奇怪的生物。

今天它和小灰又去偷人類的東西了。

它和小灰沿著小動物們指的路一路走一路尋找吃的，然后被一個人類踢了一腳。

它還好，小灰被踢的半死，現在還在那個隱蔽的洞里睡著，只能出來找找吃的了。

不得不說，黑暗給了它絕佳的行動時機，這個地方人類住的大都是平房，與建陽縣別處的高樓大廈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也幸好如此，不然，怕是只能餓肚子了。

在黑暗中唯有一雙藍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好像透明的琉璃球，漂亮地無法言說。

直起身子，“咻”地一下就跳上了墻頭，順著里面的木頭樁子一點點竄了下去。

等好不容易下去了，才發現后面站著一只大大的狗。

看這比它大了幾倍的身形，大大的眼球在它眼里就好像人類的“燈泡”一樣大，它仰起頭，努力讓自己不要露出膽怯，身體炸成了一團，嘴里“嗷嗚”地威脅著，卻發現這只大狗并沒有反應。

［小家伙，餓了？］

大黑狗悠悠然地望著眼前的大號白色“湯圓”，說道。

［我……］

小白貓瞬間軟了態度。

它呀，吃軟不吃硬，如果這只大狗上來就咬，它可能還會理直氣壯一點，但是大狗卻對它沒有絲毫敵意，原本努力撐起的氣勢瞬間就軟了下來。

［對不起，我現在就出去……］

［小家伙，那里有吃的，吃吧。］大狗看著白團子軟萌萌的樣子，更加心軟了。

它已經老了，沒有了曾經的驍勇善戰，也沒有以往的精力，只有午夜夢回才能再次回到記憶中的戰場，再次大殺四方。

而現在，它只想有只小動物陪著它。

［嗯？謝……謝謝……］

小白貓期期艾艾地，不敢相信會有這么好心的大狗。

在它的記憶中，大狗都很壞，它們會仗著自己高大的身形欺負它，有好幾次還差點被咬死，看到這么和善的大狗，它非常害怕。

如果不吃，會不會被大狗咬死……

慢慢地靠近大狗指著的地方，果然，有食物。

試探性地舔了舔，然后再看了看大狗，發現大狗沒多大反應，就是用柔和的眼神看著它。

那眼神，有點像青狼叔叔，它瘋狂跳動的心忽然就恢復了正常，低下頭再次吃了起來。

［吃飽了沒有？］看著白團子一邊吃一邊不安地看著它，它和善地問道。

［我的朋友受傷了，我……我想……我想給它帶一點吃的……］小白貓結結巴巴地說著。

［這樣啊……你還會回來嗎？］

［我……我……］

［小家伙，如果你愿意每天來陪陪我這個老人家，我想，會給你食物讓你叼回去給你朋友，你愿意嗎？］

［真的嗎？］

小白團子眼睛亮了起來。

［嗯。］

它走進廚房，叼出塑料袋，把自己盤子里的食物全部倒了進去，然后說道：

［回去吧，小家伙。］

［謝謝大狗爺爺……］小白貓本身就十分牽扯小灰的傷勢，此時更是歸心似箭，道了聲謝就叼著走了。

大大的塑料袋與白貓的身形極其不符合，顯得很是滑稽可笑，大狗看著白團子在眼前消失，才趴回了自己的窩里。

而那只小白團子不知道，屬于它的命運齒輪，才剛剛開始，就如同那轉動的大鐘，慢慢接近，卻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