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入局
- 春朝燼
- 姜數
- 2266字
- 2020-04-06 12:00:14
周府廂房
一向嬉笑怒罵都用一張笑面孔的周安言,第一次神色倉惶,眼神中更是隱隱顯露出絲絲縷縷的懼怕。
待白須白髯的大夫切完脈,甫一起身,周安言便沖了過去。
緊緊抓著他的胳膊不放,聲音接近顫抖道。
“她怎么樣?”
大夫能深切地感覺出周安言此刻慌亂不堪的心情,只因他力道實在太大。
幾乎要捏碎他一把老骨頭,強忍著疼痛,輕嘆一口氣,皺著眉作答道,
“怕是不成了。”
這句話宛若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周安言如墜冰窟,從頭涼到腳。
緩緩松開大夫的手臂,眼神空洞,沒有了一絲往日的神采。
大夫被他這死灰一般的神情嚇的心頭一緊,手腳慌亂的收拾了藥箱,連問診的錢都沒顧上拿,急匆匆地奪門而出。
當然,如今的情形,也沒人顧得上他。
一直在旁的周安錦方才聽得真切,同樣哭喪著臉,眼淚花還在眼睛里直打轉。
眼神慌亂地四處張望,瞥到周安言的那一刻,仿若一個落水的人發現一塊浮木,那是救命符啊。
上前抓著他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
“二哥哥,我只想教訓教訓她的,才一個時辰而已,我沒想到她身子骨那般弱,這么不禁凍。”
周安言被周安錦聒噪的聲音,震得耳朵發麻,眉頭深鎖,沉默片刻后,低吼一聲,
“把三小姐帶下去!”
周安言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上至血親,下至仆從,都極少動怒,更別提這般厲聲呵斥。
手底下那些人也是機靈的,即刻將周安錦架著帶了下去,任她如何叫嚷,也沒有停下。
他們走后,屋子里除了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的傅沅,便是周安言和風棠。
風棠同樣是愁容滿面,一臉復雜地看著傅沅。
周安言煩躁地捏著自己的鼻梁,期望能想出一個兩全的法子。
可好半晌過去了,依舊毫無頭緒。
“公子,您不覺得奇怪嗎?”
風棠的話,令周安言忍不住轉頭注視他,充血的眼睛里滿是困惑,
“傅沅小姐,從那么高的屋脊上摔下來,身上連皮都沒破一點。”
風棠的話的確容易令人心生疑竇,周安言,快步走到床邊,可一看到面容慘白,毫無血色的傅沅。
周安言的心又沉了下去,目光虛晃,語氣頗無奈道,
“糾結那些有什么用,她都要死了。現在該想的是如何善了,陛下對顧笙態度未明,顧家可不好惹。”
風棠默默垂下頭,面如土灰,一副蔫蔫的樣子。
“嘭!”
大門被倏地的推開,巨大的響聲讓人愈發煩躁,周安言怒氣沖沖地就朝那仆從吼道。
“慌慌張張,像什么樣子!管事的干什么吃的!”
“我...我是管事的”
身側的風棠咽了咽口水,緩緩舉手示意,滿臉緊張地看向周安言。
見是他,周安言氣消了大半,但仍舊狠狠剜了他一眼。
仆從發覺時機正好,大著膽子,怯生生地插話道,
“二公子,元寧大人來了,說是來接傅沅小姐回顧府。”
“元寧?”
一時之間,周安言覺得這個名字既陌生卻又莫名的熟悉,低聲嘟囔,驀地,瞳孔舒張,吃驚地問道。
“元寧,諫院臺的元寧?那個十五歲入諫院臺,十六歲用一篇針砭時弊的文章,蒙得圣寵的元寧?”
“是”
仆從低聲應道,得了他的證實,周安言現在更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腳下再停不住。
急躁地在房里來來回回地走動,風棠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風棠被他晃的眼暈,開口問他。
“公子,一個小小的諫官,有那么可怕嗎?”
“你懂什么,偌大朝局,最不可惹的就是諫官。更何況是圣眷正濃的元寧,被他參一本,別說我,就連周家都得掉一層皮。”
周安言深知其中厲害,思量再三,看著床上的傅沅,自言自語道。
“如果和元寧說,傅沅不在此處,他會罷休嗎?”
“不可公子,今日本就是拜新年的日子,街上人來人往,又加上傅沅小姐的馬車走的是鬧市,她進了周府,不知有多少眼睛看著呢。”
風棠這一番話,似乎瞬間點醒了周安言,猶如醍醐灌頂。
當一切零零碎碎的東西被串聯起來時,周安言眼神驚恐地看向神色安詳的傅沅,仿若在看待一個怪物。
那一刻,周安言只覺得心跳如雷,心中恐懼萬分,身上冒出汗來,連后背的衣衫都濡濕了。
“公子,您沒事兒吧?”
風棠湊上前,神色擔憂。
周安言沒有理他,仍舊定定地盯著傅沅瞧,眼神復雜,風棠聽到他嘴里小聲嘀咕道。
“傅沅,我還真是小瞧了你。我竟不知元寧與顧家還有淵源。”
風棠一時沒聽懂周安言那些話,以為他是被嚇得魔怔了,步子慌亂地就往門外跑。
“公...公子,我這就把他趕出去,您千萬保重身體。”
“讓他進來。”
剛到門口,身后傳來周安言的聲音,風棠不自覺地僵住了腳步。
緩緩轉身,迷惑地打量起他,可他那平日里輕浮慣了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如此正經的表情。
風棠話到了嘴邊,竟說不出口了。
在風棠去請元寧的時候,周安言沉默地看著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傅沅,眸色沉郁,不禁喃語道。
“你們戲臺子都搭好了,我這主角兒不登場,陪著唱完,豈不是白費了你們一番苦心嗎?”
“嘎吱!”
“元寧大人,請。”
房門這次是被風棠輕輕推開,躬身在前頭侯著,一只白底金線團云的錦靴沾染著雪粒,率先踏了進來。
周安言唇角微勾,想著給他個下馬威,可等他整個人進到屋子里時,卻連基本的客套的都是懶得做了,直接越過了周安言,朝傅沅走去。
周安言笑容一僵,本就心底憋著火,此刻元寧又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就在元寧抱起傅沅走過他身邊時,終是爆發了。
“元寧大人,果然清高孤傲,我們周家的臉面在你那里,真是丁點也沒有啊。”
元寧站立在原地,沒有動。垂眸,心疼地看著懷里幾乎毫無生息的傅沅,目光中滿是沉痛與愧疚。
元寧心頭已涌現出千萬種折磨周安言的法子,可腦海里傅沅昨夜的話音猶在耳,揮之不去。
‘進去以后無論你看到了什么,不要和他爭執更不許動手,只管神色如常的帶我離開便是。’
最后也只得強忍下心底的不甘與憤怒。
慢慢悠悠地轉過頭去,與周安言四目相對,秀氣清雅的面龐上勾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周統領,你有時間和元寧在這兒探討臉面的問題,倒不如想想怎么和陛下交代今日的事。”
說罷,根本不給周安言反駁的機會,便大踏步地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