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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戲珠亭

秋分剛過,城外的銀杏林更美了。金黃的落葉深深淹沒了有些年頭的青石板路,踏下去松軟軟的,倒讓人更想撲進(jìn)去。天空很高很遠(yuǎn),是最純最真的藍(lán)色,幾道云痕淡淡的鋪在天邊。微風(fēng)拂面,不知從何處傳來了清脆的鈴聲,引人順著幾乎看不見的小路前行。大約是林子的最中心了吧,才隱約從片片金云中辨認(rèn)出一座亭子的形狀。

走近了,終于看清了這個精致的小亭子,雖然老舊,倒有幾分流光溢彩的意思。八根柱子龍鳳呈祥,祥云悠悠。琉璃瓦依然熠熠生輝,閃著耀眼的光芒。頂上盤龍,銜著一顆寶珠,整個亭子造型獨(dú)特,是個九龍奪珠的把式。繞到另一側(cè)才看清,一塊匾額上題著“戲珠亭”三個大字。引人注目的不僅是亭子,更是左側(cè)的一棵百年銀杏,葉子金黃而茂密,結(jié)滿了紅繩。盤根錯節(jié)的樹根結(jié)成一個大樹洞,供奉的是一個女子,英氣逼人,不負(fù)戰(zhàn)神二字。

荒城外頭,怎會有這樣的亭子?還有專人定期修繕,它該是什么來頭?若是要說這亭子,可有好長好長的一段故事,大約要從現(xiàn)在的皇帝出生時講起。

二十七年前,姜文帝登基不久,便有了長子,名叫燕徐,文帝欣喜不已,不滿月便賜了“雍”字為封號。只因這孩子的生母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陽映雪——延貴妃。

九年之后,文帝治國無道,各位文人忠臣發(fā)動政變,一時間混亂不堪,延貴妃安排下人將皇子徐遣送出城,到自己的老家避避風(fēng)頭。

陽家勢力龐大,不久便定下大局。而此刻,皇子徐卻不見了!

時勢混亂,下人們竟和皇子徐走散了。燕徐獨(dú)自一人闖進(jìn)了一片銀杏林中,不想竟遇上一伙飛賊,見燕徐衣著華麗便盯上了他,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

燕徐年幼,雖然嚇得不輕,但還是顫抖著拔出防身用的小匕首,幾分猶豫的目光警惕地掃過這伙土賊,隱隱透露出要決一死戰(zhàn)的意思。為首的那個獨(dú)眼竟有一瞬被下退了幾分,后來才堪堪反應(yīng)過來,不過是個小孩子而已。

“小公子,身上可有財物啊?交出來,爺饒你一死!”

“你你,看好了,我乃是本朝王爺,你可仔細(xì)想好,劫了我是何后果!”燕徐雖然強(qiáng)裝鎮(zhèn)定,但聲線不難聽出有幾分顫抖。

“口氣不小!給爺綁了!”獨(dú)眼笑了笑,顯得十分猙獰。

忽然,一把劍飛過來,削下了為首獨(dú)眼的頭顱,見此情景,飛賊立馬潰散而去,嚇得小燕徐手中的匕首“哐當(dāng)”一聲落到地下。

一位姑娘應(yīng)聲而來,一對大眼睛里似是有星辰大海,衣訣飄飄,衣袍上的家紋告訴燕徐,此人應(yīng)當(dāng)是潯陽白氏嫡系。

“喂,小朋友,你是何人,怎么一人在此啊?”那姑娘笑起來眉眼彎彎,好看極了,“對了,我叫白玉,你可以叫我明珠!”

燕徐都嚇軟了,哭哭啼啼地說:“我叫燕徐,雍親王,嗚嗚嗚,嗝,嗚嗚……”說著,還不忘掏出玉牌,儼然印了一個“雍”字。

還真是王爺啊!白玉嘟起了嘴:“算了,我陪你去太守處吧!”

于是,一個十四歲的姑娘牽著一個九歲的少年,踏著暮色,走向城里。

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珠姐姐,你可不可以做我的侍衛(wèi)啊?你好厲害哦!”

“那不行,我的遠(yuǎn)大理想可是做一個將軍!還有,你可不可以叫我明珠姐姐?”

“好吧好吧,我未來是要當(dāng)皇上的,你做了我的侍衛(wèi),未來不就是將軍了?”

白玉一笑,沒有說話,算是答應(yīng)了。

果不其然,政變后不久,燕徐的外公和母親接回燕徐,不日便繼承皇位。白玉不得不說,這個孩子的背景太強(qiáng)大了,竟然真的當(dāng)上了皇帝!不過沒事,這時候巴結(jié)還為時不晚,嘿嘿!

依舊意料之中,白玉家的小團(tuán)子“力排眾議”,封他的明珠姐姐為左丞御林大將軍,兼潯陽公主。大臣們對將軍這個冊封沒什么異議,只是外姓公主,又在軍中頗有威望,恐怕……

燕徐雖對此并未表態(tài),但若是有人總是進(jìn)獻(xiàn)讒言,可就不好說了。畢竟無論對方何人,自古君王最忌諱一個“反”字,輕者釋權(quán),重則腦袋搬家。燕徐年幼,可以不知,可白玉知道,若是等燕徐明白過來,也許一切就晚了。但白玉選了一個最錯誤的方法——請命出征,平定邊亂。

要知道,歷來皇室不賞邊臣,皇上最忌諱的是造反,從而更忌諱邊臣。“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君主也深知這一點(diǎn),從不重用邊臣,同樣,從不會讓手握重權(quán)者離開自己的管轄范圍。燕徐和白玉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diǎn),竟真讓白玉出征。

不出所料,年幼的燕徐不知道,而燕徐的外公知道,他常常勸誡燕徐,召回白玉。

起初燕徐不信,三年后,他也漸漸明白了這個道理:雖說明珠姐姐對自己很好,還救過自己一命,不過二人相處的時間著實(shí)不長,真真不能保證明珠姐姐可有二心!于是他立即下詔:白將軍速速回朝!

而白玉的舉動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燕徐的八百里加急都沒能把她召回來。只因白玉將要攻下一座城池,實(shí)在舍不得回來。可千里之外的燕徐有些動搖,她到底是舍不得回來,還是另有“打算”?

一月之后,白玉班師回朝,舉城歡慶,燕徐卻不大高興,思來想去,迎接白玉的,變成了一場鴻門宴。

白將軍舊傷復(fù)發(fā),亡于宮中。

只有燕徐知道,他有點(diǎn)想明珠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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