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名阿水,生來便無父無母,如草芥一般。直到那一年的殘冬,我倚在墻邊,雪還稀稀落落,挽著一束迎春的翩翩公子小心翼翼的將我抱走。
“姑娘家在何處?”
“小女生來無父無母,也無家”
“是小生唐突了”
我盯著他清澈的眸,細細打量著這個面帶驚慌的少年。
后來阿水有了家,那少年便是南宮家的新掌門,阿水認他作師傅。
初春師傅帶阿水放紙鳶,春光明媚,師傅柔聲喊著我的名字,我笑嘻嘻的跑著,跑累了便臥坐在師傅身邊,師傅將新開的迎春細細插在我的雙鬢
淺笑道:“有沒有人說我家阿水笑起來格外好看”
我笑嘻嘻的作了個鬼臉:“師傅喜歡嗎?”
“喜歡”
少年無意,卻觸了阿水的芳心,阿水無父無母,師傅成了阿水唯一的羈絆,阿水永生永世難忘,那日春光明媚,翩翩少年在陽光下花叢中,折下迎春插在阿水的雙鬢,淺笑著說喜歡。
阿水想要永生永世和師傅在一起,哪怕師傅本是無意。
浮光掠影,歲月匆匆。在南宮家的的日子很好,日日是好日。
夢再美,總會有夢醒時分,依舊是殘冬,再過一些日子,師傅最喜歡的迎春就要開了。
師傅走了十幾日,迎春花開的時候,師傅挽著一位盈盈女子,笑著讓阿水叫師娘。
兩人對視一笑,我看得出師傅滿滿的愛意。那時我便懂,師傅對我的喜歡不過是寵溺。
師傅師娘都對阿水很好,只是阿水夜夜難眠,阿水也不知道為什么,心總是猛猛的疼。
師娘是個病秧子,總是溫溫婉婉,對阿水很好很好,對師傅總是兇巴巴的。
“你去唐阿婆家買幾個團子,咳,阿水愛吃”
“好,娘子”師傅淺淺的笑道
“快去,還沒過門叫什么娘子,不像話,咳咳,阿水還…咳…在呢!”
我牽起嘴角,笑問“師娘初三便是新娘子了”,
師娘嬌羞“我身子骨不好…咳,連累郎君了。我過了門,一定好好寵阿水。”
我不說話,笑了笑。
將近婚期師娘病得更厲害了,有時師傅守在師娘身邊幾天。我的心便疼的更厲害了,我知道師娘的好,不可以難過,只是,總管不住自己的眼淚。
阿水干脆住在寺院,守在佛像前,為師娘祈福。
深夜燭淚流了滿地,阿水在佛像前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原來阿水本是下凡渡劫的花靈早已渡了幾百年,這是最后一個情劫,混混沌沌,只記得司命說,花靈不可輕易許愿,愿成之時,便是灰飛煙滅之時。
燭燃了一宿,只剩下一灘燭淚。
我揉了揉眼睛,想起昨夜的夢,對這佛像道“我愿師娘安康,師傅師娘百年好合。”阿水不悔,只是清淚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師傅大婚的前一天,我和師傅同坐在清月之下
“真是幸苦你了,阿水。”
“師傅永遠不必言謝,我祝師傅師娘百年好合,相守一生”
我以為我不會再難過,清淚還是留下來。師傅如第一次見我一般驚慌,連忙問到“怎么哭了”
我笑笑“無妨,我只是見到師傅就要娶得佳人,欣喜罷了”
那一晚我交個師傅一個錦盒,說大婚之后,再送給師娘。
大婚之后便找不到阿水了,大概是醉酒于花間。
洞房花燭,公子挑起佳人的蓋頭,想起徒弟的錦盒來,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不過是一束迎春。
“什么嘛,阿水又在調皮”公子淺笑。“這花期將過,能找到這么一束迎春,阿水不易啊”。公子將迎春插入佳人的雙鬢。
喜簾落,一片春光。
那一晚,醉酒于花間的少女,喃喃道“愿師娘安康,與師傅百年好合,白頭偕老”余音未了,便漸漸淡去,隨風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