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陌點了點頭，在這個如同親人一樣的師長面前，她很少撒謊。更何況，現在她們兩個討論的事情，又有什么好撒謊的呢？

“陳陌，想不想知道關于顧言的一些事情。”

看著趙老師臉上故作神秘的表情，陳陌卻有些害羞了，是小女生的那種羞怯，就像被人發現了心中的秘密一樣。

陳陌點了點頭，用手拉了拉趙老師的胳膊。此時的她真的像一個在問老師討要小紅花的幼兒園小朋友。

趙老師也沒有賣關子，繼續說道：“從哪里說起呢，還是先說聚會的那次吧。”

趙老師所說的聚會，自然是寒假前她們九班同學聚會的那次。那時候，陳陌還是陳小姐，顧言還是顧先生。可是現在，顧言仍舊是顧先生，她已經成為了顧太太。

“那一次看到顧言我是真的有些心疼。”趙老師說道：“陳陌，是真的，沒有說假話。”

陳陌沒想到趙老師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一句，她有些吃驚，更有些感動。她沒有想到，趙老師對顧言的感情竟然那么深。

“趙老師，我知道的。您一直都把我們當自己的孩子看待，我懂，我們也一直記在心里。”

趙老師笑了笑繼續說道：“陳陌，你不知道，從那年高三畢業后，我是第一次見到顧言。十五年了，時間過的太快。可是，眼前的顧言，還是那個乖巧懂事的大男生，他一點都沒有變。”

這時候，陳陌從趙老師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晶瑩閃爍的東西，在折射著光芒。

“顧言還是那么瘦，這些年一點兒都沒有吃胖。”趙老師嘆了一口氣，“在國外的日子肯定很辛苦。陳陌，作為留學生，聽起來很光鮮亮麗，可是如果家里沒有充足的資金支援的話，要比在國內還要受苦遭罪。那些年，顧言肯定是吃了不少苦頭。”

趙老師如同在說自己兒子的事情一般，非常動容，“那么多年的辛苦磨練，顧言還是那個顧言，人沒變，心腸更沒變。雖然只是和他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但是我能夠感覺的到，他這孩子還是那個老實真誠善良的孩子。就和當初你們上學的時候一樣。”

“你知道嗎，陳陌？當時我聽說他還沒有結婚的時候，我的心里真的好難過。那么好的孩子，那么懂事的孩子，竟然還是一個人，更何況，那天他還在幫著別人帶孩子。陳陌，當時那個孩子叫顧言爸爸的時候，我差點沒有忍住流下淚來。這孩子太不容易了！真的。”

“趙老師，謝謝您。不止是我，也替顧言謝謝您！”

趙老師擺了擺手，仿佛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一樣。只有這種最真摯的，發自內心的感情，才能這般毫無做作，也才能在樸實無華的語言中，讓人潸然淚下。

“陳陌，顧言告訴我他還單身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你。”趙老師拉著陳陌的手說道：“這么多年你也一直單著，雖然咱們沒有聊起過，可是我知道你心里面一直有一個人。那個人是你的劫難，也是你的坎，邁過去了你才能迎來新生。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是顧言。”

陳陌點了點頭。她和顧言戀愛的事情，的確沒有告訴過趙老師，在臨山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因為那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是一根扎進了血肉里的刺。想拔出來就要連皮帶肉一起拔下來。

“陳陌，顧言是個好孩子，你們以后要好好的過日子。”

陳陌再次點了點頭。

“你也是，陳陌。你這個人很懂事，也很有主見，這一點倒是和顧言挺像。可是，陳陌，你們現在結婚了，以后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如果都太有主見的話，注定會有摩擦矛盾的。你，或者是顧言，有一個人要嘗試著改變一些。雖然戀愛的時候，這是你和他身上的個性和閃光點，可是過日子的話，千萬不能針鋒相對，互不相讓。我說的是實話，也是心里話，你可要認真想一想。”

陳陌又點了點頭，“趙老師，謝謝您，我記住了。有您這樣的老師真好。”

“不用拍我的馬屁，奉承我了。以后你和顧言兩個人把日子過好，我會更加高興的。”

“一定，一定，趙老師都發話了，我哪敢不遵從！”

趙老師笑了笑，依舊是那么平和慈祥從容，“陳陌，你離開以后，高三剛開學的那段時間，顧言可被你害苦了。”

“啊？”

趙老師點了點頭，她杯子里的水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被喝光了。陳陌忙起身拿了水壺過來，給趙老師添了熱水。

“謝謝你，陳陌。”趙老師很享受的接受陳陌的服務，“快來，咱們接著聊。對了，剛才說到哪里了？”

“高三，顧言的事情。”陳陌小心提醒了一句。

“哦，對，對。”趙老師搖了搖腦袋，“不服老都不行，我現在是經常會忘東忘西的。你別笑話我。咱們繼續說說你老公，顧言的事兒。”

陳陌的臉突然間紅了起來，如同桌上的玫瑰花一般。

“你不知道啊，陳陌。”趙老師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當時開學以后，你沒有來上學，很多同學都跑來辦公室問我。其實，我本來也打算在班會課的時候講講的，可是那天的班會課被高三動員大會給占了，就還沒來得及說。不過，你不要失望，顧言當時可沒有跑來我辦公室。”

要說不失望真的是假的。陳陌臉上雖然還帶著笑容，可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勉強。她的內心其實是希望聽到顧言因為自己的離開而焦急的。至于為什么，自然不用贅述了。

“不過你也不要太失望，后面還有呢。”陳陌從來都是一個喜怒形于色的人，開心寫在臉上，不開心也寫在臉上。

陳陌搖了搖頭，“哪有，趙老師，我哪里有失望。您看，我不是還和剛才一樣好好的嗎？”

趙老師拍了拍她的手，繼續說道：“那時候顧言雖然沒有當面來問我，可是我知道他心里很著急，很難過。后來你轉學的事情，班里的同學都知道了。有人為你難過，也有人為你高興。可是，無論是難過的，還是高興的，他們很快也就接受了你已經轉學的現實。畢竟，當時已經是高三了，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非常寶貴的。”

陳陌在想，因為自己的離開，難過的會是誰？老張嗎？莉莉嗎？肯定有他們倆。那顧言呢？他會不會也很難過。陳陌想應該會的吧！

至于高興的，她就猜不到了。可能是在羨慕終于離開了臨山這個小縣城，去了南方的大城市吧！可是，他們不知道，其實陳陌根本不想離開，她很喜歡這里，非常非常喜歡。所以，在她大學畢業后，又選擇回到了這個小縣城，她曾經不得不離開的地方。幾年以后，她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回來了。

“陳陌，你不知道，高三的前一個多月，顧言整日里渾渾噩噩的，也不知怎么的，竟然開始讀武俠小說了。你說氣不氣人？”

“啊？武俠小說？”這下可把陳陌給震驚到了。她實在難以理解，顧言怎么會在那么緊張的時候，開始讀武俠小說了。

“那次還是在我的課上。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在低著頭背書，后來悄悄走過去瞅了一眼，這才發現，他竟然看的是武俠小說。”

“那趙老師您是不是氣瘋了？有沒有當場抽他一頓？”以陳陌對趙老師火爆性格的了解，她怎么能容忍學生在自己的課上看小說，而且還是武俠。更讓人抓狂的是，這個人還是顧言。被全校師生寄予厚望，沖刺省狀元的顧言。

趙老師搖了搖頭，“陳陌，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怎么能像你們這些愣頭青一樣，遇到這樣事情就暴跳如雷。我當時在課上并沒有理會顧言，就當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陳陌不敢相信的張大了嘴巴。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韓飛或者老張身上，趙老師還不得當場就把書給撕碎了，另外還要把他們的家長給叫來學校一起挨批斗。

偏心啊，趙老師對顧言要說沒有一點偏心，韓飛和老張是肯定不會答應的。

“趙老師，這件事情就這么過去了？”

趙老師笑了笑，“哪里會有這么好的事兒。”

“就是嘛，以當年趙老師您的行事風格，肯定不會這么輕易作罷的。”

“嗯？”趙老師斜眼看了看陳陌。

這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陳陌已經許久都沒有領教過了。她連忙陪著笑臉說道：“趙老師您別生氣，我的意思是夸您認真負責，愛崗敬業。”

“又在貧嘴。”趙老師臉上露出笑容繼續說道：“對于顧言這孩子，別人不了解，我是最清楚不過了。他做什么事情，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就拿武俠小說的事情來說吧，我當時就在想，是不是這本小說有什么獨到過人之處，又或者是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吸引他了。反正在我心里，我是知道的，顧言是個懂事的孩子，肯定不會分不清輕重的。”

如果韓飛和老張也在現場，估計他們倆要當場吐血而亡了。

陳陌還記得，高二的時候，當時黃易的書特別火爆。韓飛不知道從哪里搞到了一本已經快要退休了的《尋秦記》，拿到教室里了。

然后在課間休息的時候，被趙老師發現了。當時，韓飛并沒有在看，只是藏在了課桌里。后來，他的辯解是，從朋友那里借來的，他打算拿回家，放學以后看的。

可是，無論他怎么解釋，趙老師都是不聽。

最后，當著很多同學的面，趙老師讓韓飛將那本殘破的《尋秦記》撕的粉碎。后來，仿佛還不夠解恨，她又命令韓飛把撒了一地的碎紙片，一張張的撿起來丟進垃圾桶里。而且是只能用手，不能借助工具的那種。

時過境遷，估計趙老師早已經忘了韓飛在高二的某一天的下午，一直撿了兩節課的碎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