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膽了一個多小時后，午飯終于結束了。

有幾個姨在，陳陌已然不用動手。

她來到堂屋找了一個板凳挨著顧言坐著。屋子里很濃很濃的白酒的味道。

陳陌看了看顧言，原本白皙的臉龐透著紅潤，風衣里面的藍格子襯衫的第一個扣子也被解開了。她倒了一杯茶葉水給顧言，心中猜測著剛才可憐的顧言被幾個姨夫灌了多少酒。

顧言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他的手在陳陌的手上輕輕拍了拍，低聲說著，“放心，沒喝多少。”

陳陌滿意的出了一口氣。今天帶顧言來外婆家還是有些太過草率了。她爸媽和哥哥都不在，一個能幫忙擋酒的人都沒有。如果顧言第一次來外婆家就被灌醉的話，她心里會感覺非常對不起他。

此刻，陳陌坐在顧言身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看著他熟悉的笑容，她心里感覺挺幸福。

不僅僅是自己成功脫單，不用再忍受親人們的催婚壓力。而是，她們兩個終于又在一起了。就在一直很疼愛自己的外公外婆家，將自己深愛了多年的顧言，鄭重介紹給他們。

從目前的情形看，外公外婆都很喜歡他，對他應該挺滿意的。

很長一段時間，在陳陌心中，家的概念不是臨山縣城的那間房子，而是處在鄉下的外公外婆家。她對于他們的感情，可能要比對自己的父母還要深。所以，如果要把顧言帶給自己的家人幫忙把關的話，她首先想到的是外公外婆。

只要他們同意了，點頭了，即使老陳他們不同意，她也會義無反顧的和顧言在一起。當然了，就算其他人都不同意，她也不會再放開他。

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幾個姨家的親戚開始陸續離開。分別的時候，陳陌從小包里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紅包給表哥表姐的孩子們。而顧言，則收到了來自幾個姨的紅包。

性格開朗的七姨還打趣說，顧言這個外甥女婿很不錯，她們好中意。

看著手里漸漸多起來的紅包，顧言無奈的看著陳陌求助。

這時，大勝走過來打趣說道：“表姑父，還不趕緊把紅包交給當家的。”

顧言原本有些羞紅的臉，此刻更加紅了，他笑了笑，轉身將紅包遞給陳陌。

陳陌原本想伸手接過來。不曾想，外公站在旁邊咳嗽了兩聲。嚇得她趕緊縮回手來。只見她笑著來到外公身邊，挽住他沒有多少肉的胳膊，很乖巧的笑了笑。

“陌陌，你們倆明后天有什么事嗎？”外公低沉的聲音說道。

陳陌看了看顧言。顧言微微搖頭。

“如果沒什么事，就留下來多住幾天。別著急回去。”外公似乎看懂了他倆的眼神微表情溝通。

“可是外公，會不會不方便？”陳陌看了顧言一眼，對著外公說道。

“房子都空著呢，能夠住的開。”外婆笑著說道：“只是不知道顧言能不能住的慣？”

顧言忙說道：“可以的，外婆。只是，讓你們麻煩了。”

“有什么好麻煩的。床單被褥都有，讓陳陌鋪上就好了。再說了，這丫頭小的時候，可是一直住在這里長大的。”外公看著他倆，臉上寫滿了慈祥。

陳陌松開外公的胳膊，笑著說道：“那我先去收拾房間了。”

顧言看了看她。

外公又說道：“就讓陌陌和老婆子一起去收拾吧。顧言，過來陪我說說話。”

寬敞的堂屋里，只剩下顧言和陳陌的外公兩個人。老人家坐在沙發上，端著一個搪瓷的水杯。

他今年已經85歲了，年輕的時候還當過兵，參加過抗美援朝。盡管年紀大了，老人家依舊耳聰目明，腰背挺直。看著這個精神矍鑠的清瘦老頭，顧言絲毫沒有感覺到緊張。相反，他感覺外公給人的感覺很親切。

“陌陌只有一歲多的時候，就放在我這里養著了。”外公將水杯放在了桌子上，用手擦了擦掛在胡子上的茶葉水，“那時候，生陌陌的時候，她媽媽就死活不愿意。后來，是我發話，才留下她這條小命。”

“當年，計劃生育抓得緊，陌陌的爸媽都在公辦學校做老師。如果生下她，其中一個人就要下崗失業。所以，一開始她媽媽就很不情愿。”

顧言靜靜的坐著，等著陳陌的外公繼續說下去。

“到底是一條命，怎么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生下她以后，陌陌的媽媽就下崗了。因為這個，她心里一直都有氣。所以，她媽媽和她爸爸那些年的關系也不太好。兩個人總是拌嘴。”

陳陌的外公休息了一下，看著顧言說道：“兩口子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呢？過日子嘛，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就像舌頭和牙一樣，不也會打架嗎？所以，顧言，你們倆以后成了家，要多學會忍讓，兩個人互相包容。心放寬了，日子才能過的長遠。”

顧言點了點頭，“好的，外公，我記下了。”

“我們這輩子，生了陌陌媽媽他們七個姊妹，其實心里還是一直想要個兒子的。你也知道，男子漢頂天立地，尤其在咱們農村，家里家外都需要出大力。可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會隨了心愿的。”陳陌外公又喝了一口茶，又緩緩說道：“凡事不能太過較真。生活也好，工作也好，都是一樣的。”

顧言點了點頭。在這種有大閱歷的老人家面前，認真做好一個傾聽者就好了。

“顧言，你今天沒有喝多吧？”陳陌的外公開口問道。

顧言笑著搖了搖頭，“沒有。還要謝謝外公幫忙攔著。要不然還真是招架不住。”

在中午的飯局上，幾個姨夫本來想試試顧言的酒量的，可是被老爺子一把攔下了。他把顧言安排在自己的身邊，三杯酒過后，以年紀大了為由頭，就提議不再喝了。

幾個姑爺雖然意猶未盡，但是老爺子發話了怎么敢不聽。所以，顧言今天的確是受到了老人家的庇護。

“老三家的和老五家的都是兩個酒鬼，見到酒就走不動道了。這幾個女婿里面，我還是最看重陌陌的爸爸。”提到陳陌的爸爸，老爺子突然間露出自豪的神采，“作為男人，煙酒可以沾一些，但是不能夠上癮。尤其是喝酒，酒喝多了容易誤事。這一點，陌陌爸爸就做的很好。顧言，你以后也要把握住。”

顧言點了點頭，“好的，外公，我記下了。”

“顧言，你會下象棋嗎。要不要陪我下兩盤？”陳陌的外公指著旁邊的象棋。

“會一些，外公一會兒多讓著我些。”

“好說，好說。”

陳陌的外公站起身來，顧言拿著象棋還有水杯跟在后面，兩個人朝院子里走去。

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有一個圓形的石桌，旁邊擺著兩個藤編的靠背椅子。

兩個人坐下后，顧言很快的把象棋擺好。

你來我往，一老一少在冬日的庭院里殺的難分難解。三局過后，顧言贏了一局，輸了兩句。

第四局中段的時候，陳陌笑著搬著一把凳子坐在了顧言的邊上。

“進卒。進卒。”她看了一眼后，忍不住給顧言出著注意。

外公咳嗽了一聲，示意陳陌不要多話。

顧言聽著陳陌的建議走了一步。

不久，顧言的一個炮就光榮犧牲了。他抬頭看了看陳陌，陳陌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小板凳往外公身邊挪了挪。

“觀棋不語啊，陌陌！”外公提前給她打好了預防針。

大約一刻鐘后，局勢漸漸明朗起來。外公這邊稍占上風。又過了一會兒，顧言無奈認輸。

“陌陌，你去幫外婆洗菜去。”外公把陳陌支開后，才對顧言說道：“女人的話不能不聽，但也不能全信。顧言，以后你倆在一起日子還長，作為男人，你心中一定要穩住主意，不能讓陌陌牽著鼻子走。”

顧言很感動的點了點頭，這一番話聽起來，仿佛眼前這老頭不是陳陌的外公，倒是他的親外公一樣。

“來，今天最后一盤。顧言，你的棋藝比陌陌的強多了，和她爸爸的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