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漫長。

“顧言，你睡了嗎？”

“沒有。”

“你怎么還沒睡？”

“有點睡不著。”

“為什么？”

“說不清楚。”

“快睡吧，熬夜不好。”

“你也是，晚睡容易老。”

大三上學期的時候，用兩個人暑期工的工資，他倆買了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機，諾基亞入門經典款。

拿到手機的那天晚上，兩個人就和上面那樣，互相發了幾條問候短信。

十幾年后，他倆沒有用微信，也沒用QQ，還是用了手機最簡單的功能，傳遞著彼此的感情。

“顧言，你睡著了嗎？”

“沒有。”

“你冷不冷？要不要過來？”

“不冷。好啊。”

門被輕輕的打開了。

“陳陌，你睡覺的時候怎么沒有鎖門？”

“以前都有鎖的。”

主臥里，只有床頭的小夜燈發著微弱的黃光。

“快點進來，小心感冒。”陳陌將被子拉開一條縫兒。

可是，顧言并沒有進去。他把次臥的被子抱來了。

“陳陌，你往里面去一點。”

等顧言走近了，她才看到他懷里的被子。

此時，她的心里感覺很奇怪，不知道是失落，還是高興。

“壞了，忘記拿枕頭了！”

陳陌伸出手拉住他，“別起來了，我的給你。”

“還是兩個人一起用吧，反正咱倆的頭都不太大。”

這時，陳陌朝顧言靠了靠，兩個人面對面，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對方呼吸間的間隙。

“顧言，那天聚會的時候，你帶著的小男孩是誰？”

“朋友的孩子。”

“那，那他…”

“他叫小明，是我的干兒子。他爸爸媽媽是我在德國的同事，都是華裔。”

“哦，你們關系挺好的。”

“是和小明嗎？還是和他爸媽？小明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爺爺是以前的留學生，后來定居在德國。你也知道，在德國，華人其實并不是太多。所以，進到公司后，我和他們家成了很好的朋友。”

“顧言，你一個人在德國這些年，一定很苦吧？”

顧言笑了笑，“還好。像我這種從縣城出去的孩子，吃苦怕什么。這次，他們全家從德國來國內玩。可是，小明的哥哥到了上海后感冒了。他父母擔心會傳染給他，就讓我幫著照看幾天。”

“不過，說句實話，帶孩子的確不容易。像小明都這么大了，從他小的時候，就已經建立了感情，可是，真的一個人帶起來，還是有點吃不消。”

“那當然了，小孩子肯定是和自己的爸爸媽媽親了。”

“陳陌，你工作這么多年，班里的學生好帶不？”

“也還好。”

“有沒有特別調皮搗蛋的？”

“現在的孩子基本上都很淘氣。如果是我這樣的，放在現在的話，那絕對是全班最乖的一個了。”

顧言嘿嘿笑了起來。

“你別不信。我不是在說大話。更不是在王婆賣瓜。當然了，在你面前，誰還敢稱自己是好學生。這么多年以來，我連一個和你差不多的學生都沒遇到過。”

“是嗎？多謝陳老師夸獎。”

“有些學習好的，沒有你長得帥。長的好看的，沒你學習好。偶爾有個學習又好，長得又好看的孩子，肯定是個女生。”

陳陌話音剛落，一個溫熱的嘴唇貼在了她的嘴唇上。

熱熱的，濕濕的，滑滑的。

不知過了多久，陳陌感覺自己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她將頭往后一仰，終于又能夠呼吸到新鮮空氣了。

“顧言，你家里還有哪些人？”這是一個存在她心中許久的問題。因為從高中開始，顧言一直都很回避他家庭的事情。就算他們兩個在一起后，也是一樣。

“目前縣城里只有顧問了。”

“那你爸爸媽媽呢？”

“都不在了。”

一陣沉默過后，陳陌伸出手想要抱一抱顧言。

顧言將被子打開一個角，她很快的鉆了進去。

顧言將她攬在懷里，“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已經不會再難過了。”

“顧問和你關系很好。我看他很崇拜你。”

“談不上崇拜。顧問是個很實誠的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為什么這樣說？”

“他的媽媽和我爸爸是婚外情結合的。而他就是兩個人婚外情的結果。爸爸和阿姨感情也不是太好，經常吵架。后來，他又生病，早早去世。阿姨一個人帶著他很不容易。”

從顧言的這幾句話中，陳陌大致明白了。他和顧問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怪不得兩個人長的不太像。只是聽到婚外情，她突然間想到了第三者，又想到了齊莉。像齊莉這種情況，應該也屬于婚外情的范疇吧！

“顧言，以前大學的時候，你寒暑假都不回家，是不是就是這個原因？”

“大概是吧。”

陳陌記得，當時，每年放假的時候，別的同學都在計劃著什么時候回家買票的事情，唯獨顧言不同。在大家為買票而忙碌的時候，他卻在忙著找各種兼職。

當時，她很不理解他為何不回家。顧言也不愿多提起。所以陳陌一直不是太理解。

現在想想，換作她是顧言的話，可能也不太想回家了。一個由于婚外情而組成的家庭，對于前妻生的孩子，往往是很殘忍的事情。何況，顧言比顧問大七歲。想來，當時他爸媽離婚的時候，顧言已經開始懂事了。

她將頭貼在顧言的胸膛上，可以很清楚的聽清楚他的呼吸、心跳。甚至一抬手就能夠觸摸到他有些扎人的胡茬。

“陳陌，你抱的我太緊了。”

陳陌沒有理他，仍舊將他緊緊抱著。

“陳陌，陳陌。”

她感覺到顧言的呼吸聲有些急促，胸膛在劇烈的起伏著，他的心跳聲砰砰砰的傳到她耳朵里。

顧言對著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氣，熱熱的，讓陳陌感覺癢癢的。

一下，又一下。

就像當年一樣。

顧言記得，耳朵是陳陌很敏感的部位。尤其是他對著她的耳朵吹氣的時候。

兩個人在一起后，陳陌經常會陪著顧言去上課。特別是自己沒課，顧言有課的時候。無論是他的專業課，還是修的外語系的雙學位。所以，那時候，陳陌手上一直都有兩張課表。一張是自己的，另一張是顧言的。

她自己的那一張，每周大概二十節的樣子。而顧言的那張密密麻麻的，大概有三十多節。

S大的課程安排的很滿。早上八點到十二點有四節課，下午一點到五點也是四節課，晚上六點到八點還有兩節課。如果滿打滿算的話，一天最多會有十節課。

當然了，對于陳陌這種沒有輔修和雙學位的人，除了大一的課會稍微多一些。大二大三每天基本上四節課左右。

陪顧言上課，是件幸福的事，也是件苦差事。

之所以說幸福，那是兩個人可以待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了。她喜歡這種光明正大看著他認真學習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心里暖暖的，就像一直在看的偶像劇一樣。明明劇情很老套，卻仍舊讓她百看不厭。

之所以說是件苦差事，從早到晚一坐就是大半天，屁股難免會坐的麻麻的。而且，還要在課間的時候，幫顧言打個水，丟個垃圾，做這種保姆式的活。最悲催的是，有時候上課的老師，會突然間興致勃勃的點她回答問題。

通常情況下，她都會厚著臉皮說一句，老師我是來蹭課的，從而僥幸過關。

對于一些有些調皮的老師來說，肯定沒那么容易過關。這時候，老師會對著旁邊的顧言說，那就讓你男朋友來幫忙回答吧。

一陣哄堂大笑后，顧言會紅著臉站起來，然后回答問題。等坐下來后，他會瞪她一眼。每次，陳陌都會陪個笑臉。

后來，陳陌想了個招，上課的時候，不能坐的太直，聽的太認真。如果你看上去很全神貫注的話，老師會以為遇到了知音一般，稍稍一感動，很容易拋出一個問題讓你回答。所以，后來很多課，陳陌基本上是先看會兒小說，然后睡一會兒，再看會小說，再睡一會兒。

當她睡著的時候，顧言會很壞的在她耳朵邊突然間吹一口氣。這時候，陳陌肯定會全身一激靈，立馬坐的好好的。

然后就看到顧言一臉壞笑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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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被顧言拿出了殺手锏，陳陌忙將自己往被窩里鉆了鉆，用被子將自己全部蓋住。她嘴里不停呼出熱氣，反而讓顧言渾身癢癢的，有些不知所措。

“陳陌，你快出來，你弄的我好癢。”

陳陌哪里肯聽他的，反而更加大口的對著顧言的胸口吹氣。

顧言睜開眼看著陳陌，立刻坐了起來，“對不起啊，陳陌，我不是故意的。”

此時，陳陌將被子拉開一個角，悄悄的回到自己的被窩里。她伸手拉了拉仍舊坐著的顧言，“外面冷，你快躺好。”